召公虎指着方兴,道:“此少年便是从赤狄占领区突围而来,他的情报难道还不够确凿?”
“嚯!我道是谁,原来太保说的是这野人杂种?”虢公长父拍案而起,气不打一处来。
“是又如何?英雄出少年,为何拘泥其出身?”召公虎据理力争。
“很好!大周王师建军以来,上到统帅、下至徒兵,皆是国人方可入伍出战。如今太保竟愿听野人之所谓军情,那本帅恕不奉陪!”
言罢,虢公长父掀翻了几案,作势便要往帐外走,看得众人瞠目结舌。
见主帅虢公长父怒气冲冲,众人赶紧劝阻。而作为冲突焦点的方兴,此刻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只见座中一人站起,满脸堆笑,道:“太傅息怒,大家都同朝为官,和气为主嘛!”
方兴抬头一撇,他认得此人便是昨日见到的左军帅、大司徒虞公余臣,只见他满脸横肉,大脑壳子说起话来摇摇晃晃。
拉住了虢公,虞公余臣又转头来劝召公虎,道:“唉!太保,大家有话好商量,您也别沉不住气嘛。”
虞公余臣果然是和稀泥的高手,一番辗转腾挪,虢公长父气消了大半,召公虎也觉逼问过紧。方兴涉世未深,眼前这天下顶级政治宿敌之间的针锋相对,他功力尚浅,看得云里雾里。
说起来,当今大周仅有三个公爵诸侯,位列诸侯之首。眼前的虢国和虞国占据二席,另一个则是继承商朝香火的宋国。
说起来,虢虞二国之所以地位尊崇,是因他们始封国君辈分比周武王要来得高——虢国祖先是虢叔,为周文王之弟、周武王之叔;而虞国祖先仲雍辈分更高,是周文王的叔父。
至于其他受周武王分封的侯爵、伯爵诸侯,大部分都是他的兄弟、儿孙辈。更不用说那些地位卑微的子男小国,顺位更加靠后。
虢国和虞国除了辈分高,他们被分封的时间也很早,都在立国之前。当初周文王还只是商纣王之西伯侯,平定了太行山西面旧虞国叛乱后,让叔叔仲雍治理虞地,相当于变相分封。
说起这虞祖仲雍,还是一个大贤,当初他和长兄泰伯都是周族族长人选,但他二人坚信三弟季历的儿子姬昌将来必有王者之气,于是心甘情愿让位给这位侄子,后来姬昌果然不负众望,成了大名鼎鼎的周文王,自然感念这位二伯仲雍的德行。(大伯泰伯则是吴国祖先。)
而虢国的始封国君虢叔,则是在武王伐纣中立下汗马功劳,也被封为公爵。虢国是周王室最西面的诸侯,负责抵御西部诸戎,同时守护周朝龙兴之地——岐山。由于擅长武事,在同四夷的不断战争中,历代虢公都曾担任太傅一职,负责周王师对外征伐。
正因有了从祖辈便积累的渊源,因此历代虢公和虞公都交情甚好。到了虢公长父和虞公余臣这一代,二人年纪相仿、举止相类,自然气味相投。
虞公余臣看召公虎和虢公长父剑拔弩张的气氛略有和缓,便堆笑道:“二位,既如此,何不再坐下来,重新议定进军计划?”
见虞公余臣明为斡旋,暗里却顾左右而言他,帮虢公长父打掩护、开脱罪名,召公虎心里大大不快。
召公虎便道:“进军目标只有一个,那便是北向救援赵邑,还有甚可商量?”
虢公长父怒道:“太保,既然你对本帅指指点点,那好,这仗没法打了!”
“你说什么?”召公虎脸色通红,“军国大事,岂可等同儿戏?”
虢公长父大怒:“儿戏?现在镐京防务空虚,难道不是儿戏?一个小小赤狄就让周王师全军出动,难道不是儿戏?如今就因小野人片面之词,就逼本帅出兵赵邑,难道不是儿戏?既然太保如此喜欢儿戏,那恕本帅不能从命,这就率本部人马回镐京驻防!”
“本部人马?你前锋军撤军,孤拿什么去抵御赤狄?”召公虎倔脾气上来,皇父和显父则是面面相觑。
“那好,本帅这就交出大印,大周王师就有劳太保代为统领!”虢公长父转身从掌印官手里取出大印,放在召公虎面前,瞪目道,“不过,此次出征之大周王师之中,有我虢国本国之兵,此非王师,本帅可要抽调走!”
召公虎也没多犹豫,立马接过主帅大印,这下军权旁落,倒大大出乎虢公长父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