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饱喝足后,四个人都动起来了。皮冯和阿拉德亚操着两把斧头和一辆简陋的小推车进了附近的森林。他们得找到合适的树木砍伐。艾科则拿着镰刀,到附近的林地里去找各种草料。当然主要还是茅草。而巴德斯自己则来到草房子一侧森林的边缘。
空地上,一个大树桩像秃顶了般趴在草地上,上面布满了斧头劈砍的痕迹,仿佛在默默等待着那女人过来,一斧头一斧头顺带着砍到它光秃秃的头顶上。
嗨嗨,可惜可惜,今天过来砍你的可是我,不是那个少年的母亲。
巴德斯捡起旁边平放在草地上的斧头,把握了一下。嗯,确实是一个女人能抬得动的重量。但相应地,只能一下劈开些手臂般粗的小木头,要劈开大一点的木头还需要多费点力气。当然了,只是相对那女人而言。重量不够力气来凑可不是?
又抚摸了一下斧头长长的手柄。常年把持的那份粗糙感实实在在的。可以想象得到那女人常年握着这柄斧头在这块空地里一次次重复着弯腰的动作。
巴德斯看向草房子。女人此时在草房子里继续织着薄衫。大概是为了进城贩卖而织的衣服吧,他想着。
“嗨。”巴德斯不由得轻叹一口气,回头看向斧刃。“还行,有经常磨。”
于是走到旁边砍剩的木头堆,挑了一块最大的木头,回到树桩前,放到树桩的秃顶上。
在树桩前作了作势。“嗯,那份手感还在。”最后一次劈柴,大概是在十六岁的时候?劈完就离开了收养他的老人家去当雇佣兵了。
但那份手感还是非常鲜明。不得不说,那段时期的他,劈柴可是最拿手的活儿。
巴德斯双手前后握着木柄,双腿扎马步,绷紧腰背,抬头挺胸。“嗯,这样姿势最稳。”巴德斯举起斧头,也不瞄准,凭着那份鲜明的手感径直弯腰落斧。
只听一声沉闷的啪响,木头被垂直砍成两半。
看着平坦的截面,巴德斯自信笑了笑,“完美。”
一连砍了数十个木头,巴德斯有些顶不住了。头上的汗冒出了些。看来长时间不干这种活,还是稍微有点顶不住。他把斧头顶在地上,一脚踏在树桩的秃顶,微微喘着气休息。
看向空地一侧。旁边依着森林。又回头看向身后。身后傍着溪流。木头可以就近取,累了也能到溪边解渴,没错,是个砍柴的好地方。再看向草房子。只是距离房子稍远了点,不太好把砍出来的柴搬回去罢了。当然用小推车也能解决这个问题。
就在这时,草房子里走出来少年。少年在门前站着不动,环视了一周。当他看到巴德斯的时候,目光便落定到巴德斯身上。
少年似乎在思忖着什么。不,也许是在犹豫?巴德斯也瞪着那少年。
少年动身了,但脚步显得很犹豫。他一边摆着机警的臭脸一边走过来。
巴德斯觉得休息完了,便回头继续砍起木头来。
眼角瞥过那个少年。少年站在半路上又不动了。背着手——大概是在抓着屁股后的衣服角——干站着,皱着眉头,目光死死瞪住巴德斯。
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巴德斯在内心笑骂了一句。他不打算理会少年,继续干着自己的活儿。
过了一会儿,那男孩又靠近了些,但还是那样干站着。相同的姿势,相同的眼神。
巴德斯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微微喘着气,看着这个小毛孩。小毛孩似乎一点也不怕他,一直在干瞪着,目光寸步不离。
巴德斯休息完了,又继续砍柴。那小孩又动身了,来到不远处站着,依旧用那种眼神看。
好了,你总该说点话?巴德斯心里问。但没说出口。他觉得由自己主动问出来有些没面子,毕竟眼前只是个十岁小孩。
又过了一会儿,少年忽然跑到小溪边,玩起水来。
巴德斯再砍了一阵子柴后,少年又回到他身边。还是那样的姿势,那样的眼神。
巴德斯实在忍不住了,一边砍柴一边问道:“少年,你有何贵干?”
少年没回话,隔了好一会儿才说:
“你们这些男人都是些不负责任的恶棍。”
“不负责任的恶棍。”巴德斯重复道,他在确认自己并没有听错。
“对,不负责任的恶棍。”
“我可是代表了全世界的恶棍?”巴德斯问。
少年没有回答。
巴德斯停下手中的活儿,微微喘着气说:
“还是说,少年,你也是不负责任的恶棍?”
“我不是!”少年背着的手拐到身前,揪着衣角大声说。
“可你也是男的,虽然现在还是个臭小子,但将来你也会成长为男人。”巴德斯耸耸肩。
“可我就不是!”少年愤愤地喊。
“那我就是咯?我是不负责任的恶棍咯?凭什么这么说?”巴德斯忽然意识到自己正和一个小毛孩在争论着什么。
“抛弃了家的人都是恶棍,你抛弃了自己的家。”少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