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科蜷缩着,背靠在自己那匹平平躺倒的死马的肚子上,手向前上方举着圆盾,极尽全力把身躯的每一处都塞入比自己的臀部稍大一点的木板子下。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箭接连不断地啸叫着向他俯冲。每有一根箭贯穿圆盾薄饼般的木板,艾科就要吓出一身冷汗。一根根箭扎入身旁的泥土,扎入马的腹部,溅起泥土,溅起鲜血,溅在手背上,溅在脖子、脸颊、额头上,又凉又热,仿佛魔鬼在不停抚撩他的肌肤。
宛如一场急雨,说来就来,说停就停。天空不再落箭,惟有炼狱还在哭嚎。
艾科探出头,看了看,缓缓站起。
死伤无数,原本整齐的队列成了碎烂的豆腐沫。
大场面他见过不少,但还是头一次品尝到被如此往死里碾的感觉。
“巴德斯!”他四顾寻找,没见巴德斯踪影。
你老头子不会是死了吧?艾科心一慌,开始扫视平地上平躺的人。
“巴德斯!你在哪?”艾科又喊了一句。
就在他手足无措时,突然有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脚踝。
艾科往下一看,是巴德斯的头。
“快拉我起来,我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巴德斯半个身子被压在一匹马的脖子下。
艾科忙双手钩住他的下腋,往后蹬,直到把他的双腿从马脖子下拉出来。
巴德斯踉跄几下,庆幸自己腿没断。
“这是怎么回事?”艾科喘着气,四处而望,又觉惨不忍睹。
“还能是怎么回事?”巴德斯一笑,“我们遇袭了。”
“遇袭?谁?”
“我们啊。”
“我说的是谁会袭击我们!”艾科抱住头,失望地大吼。
“自然是萨鲁芬的其他家族了。等会儿瞧瞧,会有人举着战旗冲进来,看看那旗上画着什么就晓得了。”
巴德斯说得气定神闲,就好像自己毫不在乎一般。
艾科生气了,揪住巴德斯的衣领,质问:“你不怕死?”
“我怕。”巴德斯摊开手。
“那你还这么悠哉,真的好吗?”
“还能怎样?”巴德斯推开艾科的手。
“还能怎样?”艾科不解地重复。
“事已至此,艾科。”巴德斯抽出骑士剑,这时离他们最近的坡上冒出密密麻麻的人,全副武装,大喝着向他们冲来。巴德斯环顾一周,认出了山谷出口处的旗帜,“是飞渔家族,他们叛变了,他们并不想让莱格奥斯娶公主殿下,他们要活捉公主殿下。”
艾科双手垂落,失神看着如加热中的油锅那般逐渐沸腾的山谷。
第一个被剑刺死的人就在不远处。又有一个人被剑刺死了。哐啷声由少变多,不绝于耳。嘶吼,求饶,哭喊,无数声音挤进耳朵,在他的脑海里塞入一团白气,堵住他的思绪,让脑内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