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耳鸣。能听到自己的喘息声。
“不……不,不!”艾科喃喃着,愈发激动起来,“对方人数太多了!我们没有任何胜算!”
“我知道,”巴德斯捡起地上的圆盾,说,“就常规来说确实是这样,但以少胜多的例子也不是没有。”
“可这明显毫无胜算!我们毫无准备,我们装备并不精良,我们本就不是为了打仗而来的,但现在却被堵在这山谷里,出口有数不清的敌人,入口也有数不清的敌人,两边也有数不清的敌人,我们哪也去不了!”
艾科一把瘫坐在地上,抱着头,心情跌入深渊。
“我们死定了……”艾科话音颤抖着,身体也颤抖着。
“你真是个兔崽子。”巴德斯摇摇头,显得嗤之以鼻,“我们迟早都得死,不是现在死,也是多年以后死,一切看你自己怎么想。但不管什么时候死,与其就这样坐着被砍头而死,还不如站着和他们拼了。”
艾科只觉自己的双手被强行从头上掰开。巴德斯的脸堵在自己眼前,大大的,满是皱纹。
他说:“一切都得看你自己怎么想。你想这么死的话,谁也拦不住你。但你得好好想,这样真的好吗?不去尝试真的好吗?你胸口的那份重量真的就这么轻?真的就这么不可承受?”
“来,这是我的剑。”巴德斯把自己的剑硬塞到艾科手上,又从艾科腰间抽出骑士剑。
“你的剑我来使,我的剑你来使。”巴德斯重新站起,挥了一下艾科的骑士剑,“手感大抵一样。但我的剑是一把跟了我不下十年的老家伙。保养得很好,很锋利,记得活着把它还给我!不然你就是死不瞑目!”巴德斯说完,往前跑去,与一个刚刺死队友的飞渔家士兵展开激烈搏斗。
艾科凝望着巴德斯陷入战场之中的身影。
他的身影不知为何变得出奇敏捷,在此之前艾科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他出手干净利落,全无人老气衰带来的迟滞感。他活像一条激泳的飞鱼,轻松砍下一个比他小约三十岁的新兵的手臂,又一剑刺入其腹部,左右一拧,那人痛苦地瘫倒在地上,当即丧失战斗力。他甚至开始一对二。只见他以圆盾抵挡其中一人的垂砍,以骑士剑招架另一人的侧砍。他对两人的同时进攻应付自如,没人能伤他分毫。
一切看你自己怎么想。
艾科低下头,看向巴德斯的剑。
剑柄被陈旧的麻绳层层环绕包裹。麻绳表皮已然磨平,一点不显粗糙。剑柄顶部带一挂坠,是一颗蓝色的天然小水晶。水晶粘着少许无法去除的污渍,显然是一颗饱经风霜的水晶。可即使如此,水晶依旧晶莹剔透,甚至还能从中看到艾科的脸。脸在无数个镜面内闪着光,澄澈可见个中细节,还带着些许扭曲。
顺着剑柄看上去。剑刃被打磨得闪着刺眼的白芒,一眼就可看出其锋利程度乃上上之乘。血槽上有怎么也刷不掉的血迹。一定是杀过太多人了,血反复浸润,作为曾经的痕迹,可以看到其中的种种过去,甚至还浮现着那种种过去所面对的种种人的脸庞。
你胸口的那份重量真的就这么轻吗?
巴德斯的话在心中响起。
那份重量是什么?艾科质问自己。
艾科的手在抖。
什么时候我的手有抖过?
那个时候,在布里斯大要塞的那个晚上,我的手并没有抖。
我现在为什么要抖?我到底在害怕什么?
我胸口的那份重量到底是什么?艾科再次质问自己。
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轻?轻得如此不可承受。
真的就这么不可承受?
艾科抬起头,数名飞渔家的士兵操着剑在向他这边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