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吉忽然来敲门,哐哐哐地不同寻常。
只所以知道是老吉敲门,是因为一边听着哐哐声一边听着敲门人那种特有的沙哑咳嗽。这种咳嗽是老吉特有的,自打铁匠认识他以来,每到这个瘦老头情绪不好或者有事紧张的时候,这种咳嗽就会准时传来,既病态又让人心中有数。
老吉是个善于藏匿本性的人,他能够推断未来,未卜先知,却无法掩饰他这个轻易就暴露内心紧张的沙哑咳嗽,这对于算命大仙老吉来说,一直是个自己也无法克服的悖论。
“敲门干啥,以后掂个破锣敲就行了!”打铁的壮汉吱嘎一声猛地打开门,把正劲敲门的老吉吓了一跳。
“混蛋老张,你要吓死老伙计啊。”老吉嘟嘟囔囔进了门,一把把木门反掩上,似乎担心梁上的黑风呼的一声把门推开似的。
“我告诉你,老张头,你别装得没事人一样,咱梁上出大事了,封古镇出大事了,你个破打铁的还真能装!”
“我刚刚占了一卦,你家丫头张璋儿可能要离家出走,而且走的方向是正西,正西属金,酉时亦属金,金气过旺,今日上弦未出,当属木日,金克木,主杀伐之气,贤侄女月黑风高之夜,不宜出行,老张头你得赶快拦住才行。”
张铁匠气乎乎地道:“你就为了来给我说这些?张璋儿这个丫头片子早出去跑得没影了,她刚刚从你家门前经过,你是算到的还是看见的?”
老吉故作吃惊,“咋?小侄女儿刚刚真的朝西走了?阿呀老铁,这事可不能耽搁,咱得赶紧拦住他。”
老吉一边这么说,一边找了个草墩坐了下来,从袖里掏出算卦家什,准备扎长桩继续推演。
“随她吧,我现在不是她爹,她是我姑奶奶,想干什么由着她吧!”
张铁匠将门开一条缝向外望望,屋外四野黑乎乎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他犹豫了一下,重又关上门,上了闩,“越长越不听话,就当没生她好了。”
见张铁匠没有赶人的意思,老吉干脆凑到一只蒙了炭尘的矮几前,膏烛被门缝挤进来的贼风吹得飘忽不定,映在古铜色镌着细纹的竹筒上,一如铁匠和老吉此时的心情。
“张老铁,这事我憋了一天,一直不想跟人说,但现在我实在憋不住了,今天的卦象非同一般,我查了上古典籍,一天四时测卦,封象按四象八柱,构成了一个奇特卦象,我现在还一时解不明白……”
“总之自从卦祖创立先天八卦,卦宗增补六十四卦以来,有起卦记录的真实记载,从上古至今仅有四次天机异卦,而对照中夏正史,出现天机异卦的卦象时,与史上四次朝代更替和人间灾难相重合,甚至六界之内,都会风擎雷动,老铁,这卦象不妙啊!”
壮汉拧着个眉头,估计还在想着丫头片子的事。
“这第一次天机异卦,天坼地裂,四柱崩坏,神女采独山五彩石补天,由此天有五彩,而雷雨不断,地有五行,而滚沙走石,山洪暴发,虫兽出林,人间几成泽国,天帝由此引咎而退,人间生户百不留一。”
“这第二次天机异卦,饕餮出谷,吞食人间,山河谷物,无可幸免,幸而仙祖焚琴煮鹤,蒸弱水三千,锻砒霜鸩毒,制毒塞丸,引饕餮与食,毒丸食之不能排泄,这才毒杀了饕餮魔兽,而人间风物,早已损毁过半。”
“第三次天机异卦,离现在很近,不过五百年,这些你都知道了,四十万甲兵窆尸地底,天下之乱,百余年方才平息。”
“而这次天机异卦,尤其可怕,恐怕中夏帝国天地人根基将动,后果非我等能够想像。”
张铁匠心不在焉,坐在打铁的木扎上屁股乱拧,两腿不由自主的抖动。
老吉故弄玄虚的时候多了,如果你不摧他,他还会一套一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