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写呗。”李惟默念一声,走到书案前,不忘对那青裳婢女道了声谢。
能在这“绿波馆”侍候客人的婢女见识可不浅,各样人物都见过,却是头回有客人道谢的,且是一个俊俏风流的年青郎君,刹时红了面靥,有些不知所措。
李惟不去注意那侍婢,提笔蘸墨,不假思索地在纸上落了笔。
说来奇怪,原本给人惫懒感觉的李惟,一旦提笔写字,整个人的气度便全然不同,
他的五官生得极为精致,鼻子尖挺,眉毛不浓,双目漆黑如星,若非表现的太过懒散,那双眸子便似能瞧到人的心底去一般。
此刻的他便是好此,虽如平常一般淡然,但整个人犹如青松般挺拔,身上透发着无与比拟的自信。
认真、自信的男人对女人具有异样的诱惑力,站在李惟身边的那位婢女胸如有小鹿乱窜,砰砰狂跳,只怪此刻正信笔疾书的男子如罂粟花般诱人。
不一会儿,他停下笔来,看了一眼纸上的文字,颇觉满意——那世勤练书法,也算是小得其中精妙之处,到了这里,一个多月的练习,精进神速啊。
望了那婢女一眼,他鬼使神差的问了声:“姑娘可懂音律?”
那婢女正盯着李惟写了字的那页纸瞧,让他一问,慌了一慌,只晓得点头。
李惟笑了笑,道:“那这阙词就给你唱吧,嗯,仍是用《太常引》的曲调。”千年以后的思维,是要谢这婢女研墨之劳。
婢女“呀”了声,瞬即反应过来,声音略微颤抖着:“奴敛秋谢过李……郎君……”
倒是挺机智的女子,知晓自个遇上了贵人,说不定往后的日子该变上一变了,怎能不激动?倒是另外数个侍婢,看她的眼神便有些不对了。
“哦,这词挺适合你唱的……”李惟很是随意的说了句。
众人心中皆想,这婢女确是幸运——在“绿波馆”这种场所营生的女子,身世且不究,必是识得琴棋书画的,亦不乏精擅此道的女公子,但能出头、成为当红头牌的毕竟是少数。色艺双全自不必说,还需运道机遇。这婢女只是做了研墨这么本份的事儿,便得了一曲新词,若是这词够好,那么首唱者必然受益匪浅,一唱而红亦是不无可能的。
韩熙轶性子急:“李家小子,写的甚么?拿来与某瞧瞧。”好嘛,“小子”也出来了,不过,如此称谓反倒显得亲近。
那唤作敛秋的婢女是个有眼力见的,双手拿了墨迹尚未全干的稿纸,边走边呵气吹着,急急碎步递到韩熙轶面前。
韩熙轶一目十行……呃,纸上只有区区五十字,一眼便可看尽……右手不自觉地凌空虚虚比划了两下,递给常梦钰:“老常,你瞧瞧。”
老常同志今儿一天都表现的很是低调,尤其是事关李惟更是惜字如金。这才是真正为李惟着想呢。二人的关系自是不错的,正因如此反倒不好“举贤不避亲”,只需做一推手,剩下的让李惟自己发挥,如此更有说服力。事实胜于雄辩嘛。
他接过稿纸看了一眼,也不吭声,面无表情的随手递给身边的吕岩。
那页稿纸在众人手中转了一圈,最后才到了冯延吉手里。
冯长史简简单单的看了一遍,众目睽睽之下将那页稿纸斯斯然揣进了袖子里。
座中人却未注意到此节,各有别样心思在心头。
那张充反复咀嚼一番,终是朗声念道:“小春时候腊前梅。还知道、为谁开。应绕百千回。夜色转、参横斗魁。十分孤静,替伊愁绝,片月共徘徊。一阵暗香来。便觉得、诗情有涯。”末了,他长长一声叹:“人道我张子益才华横溢,实在是愧不敢当哪。”
便在这时,有人在屋外敲门,一个清丽的声音响起:“奴奴蒹葭,来拜见各位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