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门进来的是一个年青丽人,约莫双十年华,着了一身深兰色织锦的长裙,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梅花,用一条白色织锦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束住,将乌黑的秀发绾成如意髻,仅插了一梅花白玉簪。虽然简洁,却显得清新优雅。
这女郎李惟却是认识的,嗯,也不算认识,有一面之缘吧。
黄昏时分,今日的西山文会在一种较为诡异的氛围中结束。之所以“诡异”,大抵是李惟之故。
说来李惟之名只在近期传开,但也只在小范围内为人知晓,着实算不上“名人”。但本次文会竟是让他好生露了回脸,一阙自制的新词牌《太常引》为压“泰州三子”等诸多文名在外的才子夺了文会魁首,可以预见的是,《太常引》必会广为传唱,“李惟”之名亦必定会为更多人知晓。
所谓文会,原本就是扬名立万的绝佳平台,一如武林绿林的比武擂台。
李惟既得文会魁首,却也无丝毫志满意得之色,在一干大佬面前表现的不卑不亢、谦谦如玉,印象分极高。
而如吕岩、胡定、方倡这些个颇具才名的青年俊彦却是对李惟没甚好脸色的,个个都是眼高于顶的主,在泰州地界犹若天之骄子,却教一个横空出世的盐商之子压了一头,真真是……没脸儿的事。所谓文人相轻,放在此处自是最恰当不过。
夕阳西下,众人三三两两的下山散去。
李惟很平静,这种性质的文会,说穿了就是一群读书人互抬身份的平台而已,也没见着有足以传世的文章诗词诞生,《太常引》啊,呵呵……也只能呵呵罢了,难不成还真要激动莫名起来?
只是,他的这种云淡风轻的作派落在别人眼里,便有了另外的解读——是真名士自风流啊,不骄不躁,清风徐来,此子了得。
尤其是杜仲达与李恒,眼里满满的折服甚至是崇拜之色,与有荣焉。至于那二位小娘子,杜静姝眼眉低垂,瞧不出心里想些什么;常依依却是目光流彩,很是赞了几句,大方如伊,气度不俗。
一行人沿原路返回,没走几步便教人截了下来。
初见那女子时,饶是李惟这种见惯了各式美女的人也是惊艳不已。
此时去唐不久,女子的装束妆扮大抵没甚改变,尤其是妆容,什么敷铅粉、抹胭脂、画黛眉、贴花钿、贴面靥、描斜红、涂唇脂……学了个全套,“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凤眼半弯藏琥珀,朱唇一颗点樱桃。”说的便是这个意思了。
但这却正是李惟对泱泱大唐的吐槽点,好好的大唐美女,以丰腴美倒也罢了,还偏生好浓妆,简直是目不忍睹啊。他,最喜素颜,简洁,自然,方为大美。
幸好,在这世,他接触到的女性鲜有浓妆者,杜、常二姝亦是如此,只略施粉黛。
但在这西山上“截”住李惟的那二位女子居然皆是……素颜,实在是异类之极。
一番自我介绍过后,众人晓得那主婢二人却是“绿波馆”的人,一个是楼子里的头牌清倌,唤作蒹葭,另一个是她的侍婢紫萝。
那蒹葭五官精致,肤色白晰,像极了李惟在那世极为欣赏的一位女星,再加上素面朝天,让他观感极佳。至于对方的身份嘛,也没甚了不得的,总比某世那些不入流的女星强吧。
许是楼子里精心调教之故,这唤作蒹葭的女子言行举止极是大方得体,亦未有过多的阿谀赞词,只道其极好音律,知晓《太常引》似为唐时琵琶曲,却未见曲谱记载,还望李大郎不吝相告云云。
对于“大郎”之称,李惟着实是麻木了,能怎样呢?或许听着听着也就习惯了,却是有一丝羡慕起李恒来,“二郎”,啧啧,威武啊。
李惟并不会瞧不起这等沦落烟尘之人。就这个时代而言,欢场女子还真非为了享受富贵日子而做了此行,大多是家道不幸所致。当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恶之处,只是若非本意如此,大可不必厌恶唾弃之。更何况,他原非假道学,口中说着唾骂之词心里却蠢蠢欲动。总之,保持恰当的距离便可。
至于音律,他不算太懂。前世,他有一把好嗓子,还曾去某音乐培训机构学了半年,算是入了门,简谱倒是看得懂,什么琴谱工尺谱五线谱却是只知其名不知其义的。幸好,他能唱爱唱,也曾专门研习了词牌韵律。
说,是不成的了,那便唱吧。也是那唤作蒹葭的女子精通音律,只听他哼唱了二遍便道了谢。
对方是什么来头,李惟没心思去打探,他们这一行人对“绿波馆”什么的也无了解,只道是遇上了“歌痴”,却哪里晓得蒹葭的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