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听他吟的下一段:“予谓菊,花之隐逸者也;牡丹,花之富贵者也;莲,花之君子者也。噫!菊之爱,陶后鲜有闻。莲之爱,同予者何人?牡丹之爱,宜乎众矣!”
世间仿似一下子清静了。那些仆从侍婢不必说,杜氏姊弟与常依依却是颇有才学的,便是李恒亦有“神童”之誉,一听便知晓此乃精妙美文。
歌赋文章,一般都是借物抒怀,同样的一句话,都有二层意思,一层喻物,一层抒怀。“濯清莲而不妖”,百花之中独莲而能为,弥足可贵也。
莲花,是文人笔下高歌咏叹的对象,但大多数文人都是惊叹于它的清姿素容,并将其形诸笔端;而这笔散文精品却独辟蹊径,通过对莲的形象和品质的描写,歌颂了莲花坚贞的品格。也不难阅读出另一层意思,即作者不与世俗同流合污和对追名逐利的世态的鄙视和厌恶。
可这样子的一篇文章由李惟口中传出,却实在让人惊羡之余,又疑窦丛生:以看透世俗、鄙恶世态的口吻所写的文章,从未听闻过,却不知是哪位大儒所作?难不成是出自之手?
李恒瞧瞧怔怔出神的杜仲达等人,又瞧瞧微微恍惚的李惟,终于还是忍不住出声问道:“大兄,这篇文章是从何看来的呀?”
童言无忌,李恒恰巧问出了余者心中所惑,目光尽皆望向李惟,却见他似是愣了愣,继而竖着无名指在唇边:“佛曰:不可说。”
《大般涅盘经》卷二十一则就诸法之生与不生,说六句之不可说,即生生亦不可说、生不生亦不可说、不生生不可说、不生不生亦不可说、生亦不可说、不生亦不可说。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一说即是错。
这是什么节奏?一句“佛曰:不可说”便打发了?
“师兄,你这便不对了哦……”常伊伊心直口快,可不乐意了:“如此美文怎能没有出处?要不然便是师兄所作。”眼睛一眨不眨的瞪着对方,想从他脸上的神情瞧出端倪来。
说起来二人相识的时间并不久——学正常梦钰于李惟“寿宴”中考校过其的学问,癔症痊愈的李大郎表现的极为得体。常夫子惜才,便有收李惟为弟子之心,不想被其婉拒。好在李惟并非骄傲狂妄之徒,而后数次拜访常夫子。二人年龄相去甚远,却相谈甚欢,颇有些忘年交的意思。另一方面,李惟亦确是请教了学问,是以,虽无师生之名,实有师生之谊。常伊伊便是那时识得李惟,“师兄”之称倒也合适。
李惟笑笑,双手一摊:“伊伊师妹怎么说都好。”性子爽朗的姑娘他都欣赏,充满青春气息,阳光明媚,满满的正能量。
常伊伊“哼”了声,道:“不说就不说,回去问父亲。”常梦钰博学强识,想必是知晓这篇文章源出何处的。她心中又默念了一遍李惟吟诵的文章,愈发折服,如此精美的文章她自是写不出的,怕是父亲亦不能,要说是李惟手笔,她还真不信。
非止是她,杜氏姐弟亦是不信——这位表兄惯来痴痴呆呆,就便已然清醒,也不可能就拥有如此才学了吧,难不成是文曲星附身?子不语怪力乱神,如此荒谬之事,想想都不合常理。
尤其是杜静姝,这一路来就没拿正眼瞧过李惟,就便是偶尔扫过,目光也是复杂的很,此刻尤是。
李惟没去揣测别人心思,摸了摸李恒脑袋:“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他是有些懊恼的,明白自己心绪受到了影响,才会莫名其妙的抛出了《爱莲说》。
诗这种文学形式在唐时已发展到了顶峰,如今可以说是到了瓶颈期,也可说到了衰退期。诗作,自李杜王白之后,再无出其右右者。
诗过了鼎盛时期,词却兴起。
词,又称曲子词、诗馀、乐府、长短句,产生最早是起于隋代——盖隋以来,今之所谓曲子者渐兴。到晚唐,温庭筠的词以浓艳的色彩、华丽的词藻、细腻的手法来描绘形象和刻画心理,形成了一种香而软、密而隐的艺术风格。这是文人词趋于成熟形态的一个标志。
温庭筠之后,写词的文人越来越多。到五代十国时期,倚声填词更尉为成风。西蜀与南唐二地,经济文化最为发达,成为词人汇集的两大基地。
但在真正的文人眼中,诗词终归是小道,能写得一手好文章才算是身具才学。
李惟口吟此篇无疑是好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