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身宿舍区又逐渐恢复了往日的喧闹,嬉笑声中昂扬着青春的朝气,山间草木清香里又荡起了青春的旋律。元月过后,厂里开始了热火朝天的设备安装会战。现代的,原始的,各种安装手段齐上阵,各显各的神通。滚筒,滚木,撬杠,撬棍,垫铁,千斤顶,倒链,地牛,铲车,汽车吊,天车,一起上,汇成一幅设备安装的雄浑画面。
厂区道路上车辆来回穿梭,一派繁忙景象。李天宇来到三车间参加设备安装,见三车间负责人王松林和大家在车间门口围着一台大型精密坐标镗床在议论。坐标镗体积大,重量重,精度高,而车间大门高度有限,也使用不了吊车和铲车。看来只有用滚筒往车间里移了。有人建议拆包装。任翰林不同意,认为设备精度高,拆了包装担心机床受损。
李天宇看了看,表示支持任翰林意见,带着包装虽慢一点但不是进不去。大家统一了意见,齐心协力将设备往车间里移。
任翰林挽着袖子,天气虽还凉但他却淌着汗,忙前忙后的指挥着。有垫滚筒的,有抽滚筒,有使撬棍用力的,有用垫铁调方向的……也真是人心齐,泰山移,庞然大物一点一点地向车间里移动。
大家干的正起劲,廉钰琪探亲回来了,她身穿着一件提花的紫色紧身风衣,这件在当时堪称新颖时尚的风衣将她那丰满曼妙的身体曲线完美地勾勒出来,风衣里面的红毛衣不仅衬托起她的艳丽而且将她红扑扑的脸儿映得更加红润,再配上她高挽的黑亮秀发,透显她整个人气质高雅,脱俗的靓丽。
“呦,廉钰琪,这是刚从国外回来吧?”郭鸿儒眼前一亮,惊呀地问道。
“你还真说对了,托父母的福,跟着他们到欧洲转了一圈。来,大家吃巧克力和面包,这是我万里迢迢专门给大家带来的,人人有份。”那时巧克力和法式小面包是很稀罕的,廉钰琪说着将手中提袋里的巧克力和法式小面包分发给大家。廉钰琪走到李天宇跟前递给他巧克力时,她那双漂亮的丹凤眼里含满了抚媚,里面似有在分别时日里蓄下的思念。
李天宇接过巧克力塞进嘴里道:“真好吃,谢谢你,出国还想着大家了。”廉钰琪看看李天宇没有言语.
王婉诗看着廉钰琪新颖时尚的着装心里也是佩服廉钰琪的审美情趣,尤其是这紫色缀花风衣,艳丽而又不失稳重,那美丽的缀花以紫色为衬,低调里却又透满了含蓄美,真是恰如其分。当然王婉诗知道,李天宇喜欢紫色,他的理念是人既要脱俗又不要张扬。廉钰琪和李天宇在一起工作也这么多年了,她当然也了解李天宇了,可见廉钰琪在挑选服装时也一定是用心良苦。王婉诗见李天宇用欣赏的目光看着廉钰琪,又听见他夸巧克力好吃,心中暗道,这是夸巧克力吗?这明明是夸廉钰琪吗?心中不由得醋意大发。道:“好吃,你就多吃点吧,吃不了呢,带回去再回味回味。”她说着把自己手中的巧克力用力拍到了李天宇的手上,那双漂亮的杏核眼电光火花般的盯了他一眼。
“这次出国都有什么新鲜事,给我们学学。”周晓岚问。
“这次在英国待的时间长一点,我到剑桥、牛津等几所大学里转了转,还真不错真长见识了。牛津大学培育出了107位诺贝尔奖获得者,15位英国首相,30位总理、总统,像达尔文、牛顿……等都出自牛津。”廉钰琪见大家放下手里的工作都围了过来,忙朝王旭阳笑笑抱歉道:“大家别耽误工作,大家继续干活吧。等晚上咱们再细聊,我还带回来一些资料是专门带给大家的。”
“参观大学?廉钰琪,看来你是有预谋吧?你这回是不是有出国的可能性了?快说。”陈丽丽快言快语问道。
“有什么预谋呀,就是有机会出国,我也舍不得大家呀。”廉钰琪说着有意无意地瞄了一眼李天宇,走上工位,脱去风衣,带上套袖,准备加入战团。
王旭阳见状道:“廉钰琪,你刚回来,就休息一天吧,你明天再干吧。”
“那哪行,我本来就回来晚了,哪能再耽搁呀。”廉钰琪说着朝王旭阳笑了笑。
大家又各就各位,继续奋力移动设备,坐标镗待移到恒温精密室门口,不拆包装是进不去的。拆包装,撤包装底座,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超重设备使用千斤顶是非常危险的,操作人危险,设备也危险。大家决定垫铁和千斤顶并用,任翰林勇担风险,抢着困难干。他慎重地选择顶起点,小心翼翼地谨慎操作。底座与设备能分拆的,他和大家尽量分拆。任翰林和大家担着风险终于撤出了底座,为了减少震动,又清理了地面,使用了精细滚筒。
大家终于将设备请进了精密室。进了精密室,把设备就位在预设的基础上,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室内无法使用起重设备,而防震槽和基座不规则的突出部分不怕静力,但尽量不要让这部分承受冲击力,以免对基座造成损伤,而设备本身更是不能磕碰。大家又群策群力,用倒链,垫铁,撬杠缓缓轻轻地操作,移庞然大物像移大鸡蛋似的,费了很大周折,才将设备就位在预设的基座上。大家擦擦汗,终于松了一口气。突然不测事情发生了,设备上一个附件掉了下来,碰了任翰林的腰部后又砸在了他的脚上。任翰林刺心的疼痛,血从任翰林的鞋上渗出。
大家顿时慌了,王松林去叫车,李天宇为任翰林腿上系好止血带,又迅捷背起任翰林,郭鸿儒、张永生、廉钰琪、王婉诗、周晓岚、李玉环等人拥簇往车间外走,去迎车。车来了,众人护送着任翰林往地区医院赶。
任翰林脸色惨白,头上淌着豆大的汗珠,他紧咬着嘴唇和疼痛做着顽强的抗争,看的出来,他努力使自己不吭一声。周晓岚紧紧护着任翰林,她眼里转着泪花,脸上早已急出了汗,她不停地说着,“你疼,你就喊出来呀,喊出来好受些呀,你憋着干什么呀,……”周晓岚心疼,着急,不知如何才能减轻任翰林的痛苦。
来到医院进了手术室。周晓岚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哭着,念叨着“任翰林呀,你干活怎么就这么玩命呀,怎么就这么不顾自己呀,人是最宝贵的呀,你不能受伤呀,老天爷呀……”廉钰琪、王婉诗、李玉环……等师姐妹搀扶着周晓岚,自然是都忍不住的陪着周晓岚落泪,听着周晓岚不停的念叨,心里都更加难受。李玉环道:“姐妹,你别哭了,行嘛,你要再哭,咱都得神经了,任翰林出院,咱可没法照顾了。”
医院为任翰林做了手术。任翰林半只脚没了,他为三线建设又付出了血的代价。更要命的是,他腰疼的毛病更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