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火柴甲一时无措。“我……我练正步走呢!一,一,一二一……”
说着他还真的练起了正步走。石龙岗气得再次把门关上。他回到胡晓丽跟前。
“我知道,上次换新制服的事让你得意忘形了。”
“没有!”
“现在团队里的人都在背后说你厉害。说你有气魄,能做大事!”
“没有!”
“说了是背后说你还能听见啊!我说有就有!还有,伏龙镇的事,你也很出色。”
“我应该做的。”
“可是,这些都不能帮你洗脱这次你犯上作乱的罪过!”
“正因为有伏龙镇的事我才有能力帮你石总解决你解决不了的问题。”
“哦?说来听听。”
“你没同意我提议的围围墙的事是不是因为你怕油醋街医院不同意?”
“我打算和仓总商量后由他出面和医院提。那样成功率就大了。”
“那样的话还要我们干什么?”
“要我们和老板提方案!”
“错了。你以为仓总没想到围围墙的事?他什么都能想到。可是他就是不说。”
“你倒知道?”
“他不说并不等于他不关心。他是要我们这些做手下的自己解决,解决了才告诉他。”
“所以你就去解决了?”
“对的。”
“放肆!你背着我去谈生意你,你,你……”
石龙岗摇晃了起来。胡晓丽扶住他。石龙岗甩开她的手,又跑到门边一把拉开了门。他定睛一看,这次有两个人背对着门直直地站着——火柴甲和火柴乙。火柴乙的动作慢了一点,可以明显看出他是听到开门的声音后才把身子转过去的。石龙岗怒目圆睁,正要发火,只听火柴甲嚷嚷了起来。
“注意!齐步走!”
火柴甲和火柴乙同时开始正步走。
“一,一,一二一……”
石龙岗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重重地甩手把门关上,又回到胡晓丽面前。
“我也奇怪了,那韩门是个天天把鼻子翘到天上的人居然能见你?”
“那还不是看在石总你的面子上?”
“我的面子?呵呵,你也别唬我了,我知道我根本和他说不上话。就连仓总……”
“那我怎么就能和他说上话?”
“喂,我问你呢!是不是因为你在伏龙镇救过他?”
“不会吧!其实去伏龙镇救人的事是石总你亲自指挥的呀!”
“可出现在韩门面前的人是你!”
“我又不知道他在那里。我们一心想的难道不是去救仓总的吗!”
石龙岗一时说不出话来。他看着胡晓丽,好像那是一个他不认识的人。
“是仓总让你这么做的?”
胡晓丽一时没明白。“哎?”
“背着我去找韩门说事?”
胡晓丽笑了。她故意低下头不吱声——一秒,两秒,三秒……然后她抬头看着石龙岗。
“石总,我尊敬你。可是你不能自己不尊重自己啊!”
“什么意思?”
“仓总根本不会饶过你让我做任何事情。他尊重你,可是现在是你不尊重自己啊!”
“他尊重我还带你去西安!”
“那是你亲口同意的啊石总!你甚至都没问仓总为什么要带我去西安……”
石龙岗一惊!“你知道这事!”
胡晓丽马上意识到说漏嘴了。她慌乱地看向别处。
“当时只有我和仓总在聊带你去西安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个……”
“说!”
这一声“说!”发出了巨大的声浪。火柴甲,火柴乙和火柴丙在门外偷听得津津有味。
“我,我,我可以不说吗?”
“不可以!说!”
火柴甲乙丙的耳朵都贴着门,脸上露出偷听者专用的快乐表情包。
胡晓丽突然把脑袋凑近石龙岗。石龙岗疑惑地往后躲。
“门外有人偷听!”胡晓丽耳语道。
石龙岗一愣,随即蹑手蹑脚地摸到门边,屏住气,然后猛地拉开了门!令他吃惊的是,外面有三个人整齐地背对着门站成一排——是火柴甲乙丙。只听火柴甲开始嚷嚷。
“我们再训练一次正步走!预备——起!一,一,一二一……”
三个人在屋里整齐地开始正步走。石龙岗越看越气,他干脆走到三个人的队伍面前。
“立定!向右看齐!向前看!请石总指示!”
石龙岗气不打一处来!他恶狠狠地依次看着那三个人。三个人紧张地紧绷着身子。
“你们练正步走是吧?”石龙岗问。
“是!”
“那好,听我口令!预备——走!一,一,一二二一二二一……”
三个人的步伐乱做了一团,随即知道大事不妙,纷纷想要逃跑。石龙岗挥手追打三人。
“还装!还装!正步走!正步走!我让你们正步走!”
几个人夺门而出!石龙岗追到门口,气喘吁吁地站住了。没一会儿,火柴甲不得不低着头猫着腰,在石龙岗的眼皮底下摸进了监控室,然后老老实实地坐在监控屏幕前看着监控图像。石龙岗冷静了一下,正要转身进里屋,只听火柴甲喊住了他。
“石总!这个好像是胡晓丽!”
石龙岗扑到监控视频前定睛一看,只见屏幕上胡晓丽正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外走(跑)去。石龙岗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还是回到了里屋看个究竟——里面空无一人!
“反了!”石龙岗双手叉腰,不停地摇头。
晚上,石龙岗苦着一张脸来到了杨高南的后厨办公室。正在视频通话的杨高南瞥了他一眼,然后继续视频。
“龙岗兄弟来了。”
视频里传来了草上飞的声音:
“是龙岗兄弟啊!可惜我梅子妹不在呢。”
“没事!你把话说完我就和龙岗兄弟喝上一杯。你快说。”
石龙岗在杨高南对面坐下。他看了一眼视频,“好啊,嫂子!”
“你好啊,龙岗兄弟!那啥,要不你们先聊着我下次再……”
“快把你的事说完就行了呗。龙岗又不是外人。”
“那行。就是你让我去酒厂问问酒糟鼻的事。”
“嗯呐。”杨高南点头。
“我也一直没空,都忙着农家乐的事呢。喂我告诉你啊,农家乐可赚钱了!”
“你个臭婆娘,说起钱就乐开了花。”
“那怎么啦!我赚钱你不高兴啊!”
“说正事。酒厂怎么了?”
“我不一直没空去问么。可是最近听说酒厂里有人闹事了。”
“闹事?”
石龙岗也好奇地看着视频。草上飞继续说:
“退货的人越来越多了,都说酒变味了。所以厂子里的人都不干了。”
“那到底为什么变味呢?”
“厂领导一看事情闹大了,就决定彻底查一查为什么酒会变味。”
“那查了吗?”
“查了。让人去山上角角落落看个究竟。”
杨高南看了看石龙岗。石龙岗也满脸疑惑。
“去山上看什么看?”杨高南没好气地问。
“都说是水的问题。山上流下来的水可能被什么东西污染了。”
“山上还能有什么?又没有工厂什么的,连个人影也没有,咋能污染呢?”
“可不是吗!反正去山上看看就看看,大伙儿也没当回事。”
“厂领导也真会忽悠人。山上能查出个什么鬼!”
“领导么也要做点事情交差的么。反正有什么事我再告诉你吧。”
“好了。那我掐了。”
“你们聊吧。再见了龙岗兄弟。你媳妇好着呢,农家乐!你放心吧!”
“知道了嫂子!再见!”
杨高南断了视频。他愣在那里琢磨着什么。然后转过脸来看石龙岗。
“怎么你的脸那么黑啊?难道谁还敢欺负你石总?我帮你出头。”
“恐怕你帮不了。”
“是不是油醋街范围内的事?”
“是!”
“那不能帮不了你。兄弟你是糊涂了,这么多年来这街上大大小小的事……”
“是仓里满!”
杨高南一惊!他看了看门外,走到门口把办公室的门轻轻地关上,然后回到了座位上。
“兄弟!我还是头一次听你直呼老大的名字。”
“老大他……他……他欺负我。”
“这就对了。不管发生什么,这规矩还得是规矩。老大就是老大,咱不喊大名,说事!”
“今天下午我和胡晓丽吵了一架。我说我最近怎么老不顺呢!”
“难不成你是说仓健他们夫妻俩?”
“就是他们俩来到上海后我就开始不顺了。”
“你,是不是想多了?”
“我不是说仓健。我是说他媳妇,那个胡晓丽。她背后有老大撑腰。”
“哦……这样啊……”
说着,他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瓶红葡萄酒和两只红酒杯,然后开始开启酒瓶。
“这土疙瘩酒今后是喝不上了。刚才你也听到了,说是酿酒的水被污染了。”
“这磊矶山也开始诡异了起来。”
“嗯?”
“先是一个上海人坠崖而亡,现在是山上的水又被污染了。不顺,也不顺。”
正说到这儿,杨高南“嘭!”地一下用力拔出了软木盖。
“这是两码事。”
“世上万物都有联系。我怎么觉得这两件事有关联呢?都是在磊矶山。”
杨高南在两只酒杯里斟上了红酒。他把一杯递给石龙岗。
“来,兄弟,咱也开始喝葡萄酒吧!别惦记土疙瘩酒了,没了就没了,天意!”
石龙岗接过酒杯。他的眼睛定央央的,脑子里还在琢磨着什么。
“你说胡晓丽背后有老大撑腰……”
石龙岗却还在想着什么。
“这山上的水被污染了,那就化验一下么。去取一点水化验一下。”他嘀咕道。
“嗯?”
“化验一下看看水里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是细菌呢还是病毒呢还是鸟粪呢还是……”
“哈哈哈哈!你还真来劲了。这些厂里的官老爷门,你以为他们真会认真去查污染?”
“那,那毕竟是我们村唯一拿得出手的好东西啊那酒!”
“算了。你没听你嫂子说现在大伙都忙着赚农家乐的钱?谁还有心思弄酒厂呢。”
“这章警察倒是帮了村里一个大忙啊!到底是上海人,见识多,还有生意头脑。”
“是啊!农家乐是他的主意,现在村里像供财神爷一样供着他呢,可惜是个警察!”
“如果不是警察我看他也得发大财。”
两人碰了一下杯,各自饮酒。”
“说起这个章警察,我听你嫂子说,他最近经常去山里转悠,不知道又在琢磨什么。”
“嗯?难道他也在调查水污染的事?”
“不能!”
“那他去山里干嘛?”
“谁知道。也许又在想一个新主意吧,帮村里人再多赚点钱。”
“可我怎么听说……”
“什么?”
石龙岗故意扭头看了看门口,然后把脑袋凑近杨高南。杨高南会意地也把头凑了过来。
“他还在调查摔死的那个上海人的事!”
杨高南惊得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什么!不是都已经结案了吗!说是意外坠崖。”
“谁让人家是警察呢。你以为他真的去我们村发展农家乐啊?破案才是他的正当活!”
杨高南还没从惊愕中缓过神来。他呆呆地看着石龙岗,半天没说话。
“来,不管那些了。我们喝!”
石龙岗说着举了举杯,不管还在发愣的杨高南,自顾自地喝了一口酒。
“你想多了,兄弟!”杨高南说,“我真后悔,不该和你说什么章警察去山里转悠的事!”
“你不说我也会想。你上次和我说的那些话就一直在我脑子里,像灯泡一样亮着呢!”
“什么话?”
“你忘了?那还是老大刚刚从西安回来没多久,我和你也在这里喝酒……”
说着说着,空气里慢慢弥散起两个字——回忆……
杨高南的办公室。
杨高南和石龙岗紧张地看着视频。视频镜头的深处可以依稀看见章颐穿着便衣的声影从门外走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小黑包。视频手机显然是搁在什么地方的,所以镜头的视角一直没变,成了现场直播——乌梅和草上飞都忙着招呼章颐就座。乌梅还给章颐倒上了茶。章颐面对着镜头坐下。草上飞回头看了一眼镜头。杨高南马上切断了视频。
杨高南和石龙岗面面相觑,然后都松了一口气,慢慢地在各自的椅子里坐直了身子。
“梅子说这章警察最近走动得挺勤。”石龙岗说。
“你嫂子也说过。说章警察一直在问仓健结婚那天的事。”杨高南不住地点头。
“难道章警察在调查……”
杨高南慌忙打断。“哎唉!可不敢瞎说!”
“我说啥了?章警察调查那天外乡人死在山谷里的事那有什么奇怪的?他是警察啊!”
“不是说了是意外吗?被雪鹰从山腰上拖下来摔死。”
“那我问你,那个外乡人,村子里谁都不认识的人,怎么会去磊矶村爬山?”
“我怎么知道。”
“那不就行了。这就应该调查清楚,万一这背后有阴谋呢?”
“磊矶村里能有阴谋?几百年太平无事,世外桃源的。再说了,谁还能让雪鹰杀人?”
“反正我俩都没去喝仓健的喜酒。说真的,如果当时在场,我们也得被调查。”
“老大不让去。”
“当时我还挺生气。现在看来,老大不让我俩去是对的,帮我们省了不少事。”
石龙岗突然发现杨高南正用一种阴森森的眼光看着自己。他吓了一跳。
“干嘛这么看着我?”
“你说老大不让我们去是对的,因为那样就帮我们省了不少事?”
“对啊!不然……”
“以后可不敢再说这样的话!你这话让人听了会觉得老大事先知道那天要出事!”
“这……”
杨高南也沉浸在石龙岗的回忆中。这时,石龙岗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杨高南回到了现实。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哥?”石龙岗问。
“我能知道什么!别瞎想了。喝酒!”
“他,是不是真的事先知道那天山里会出事?”
“谁?”
“仓……”
“你!”杨高南怒目圆睁。
“好吧,老大!”
“我不知道!”
说着,杨高南举起酒杯,一口气喝下了杯子里的红酒。然后,他低着眼,摇着头,一脸苦恼。
“哥!”
“龙岗啊!兄弟!如果你喊我哥,你就听哥一句劝!”
杨高南说着抬起头来看着石龙岗。
“你说,哥!”
“千万别做傻事!胡晓丽也好,老大也好,他们都不是一般人!你被老大欺负也好,被胡晓丽欺负也好,你就认了吧!你不是他们的对手!你明白了吗!”
“哥,你……”
“你千万别插手章警察的事!他要调查我们拦不住,他是警察,他还是老大二十几年的兄弟,我们管不着。可是你呢,你算什么!你别插手!听见没!胡晓丽惹你不爽了,你又说她背后是老大撑着腰,你生气了,你的脑子里就会生出魔鬼来就会做出傻事!你记着我的话没!千万别插手章警察的事!你忘了我和你说过的话了?老大和万医生和章警察,他们是一个江湖。我和你,还有黑子,我们是一个江湖。你别犯浑!你惹不起!”
“我可以不插手。可是,我能不能捅破一下这层纸。哥,是不是……”
“别捅破!”杨高南拼命地摇手。
“是不是你也怀疑是仓……”
杨高南一下子站了起来!他一巴掌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酒杯震了起来。
“住嘴!”
石龙岗冷冷地看着杨高南,貌似明白什么似地把身子慢慢靠向椅背,不吱声。
“听哥的,不会错。”
说着杨高南坐了下来。他看着石龙岗喝干了杯子里的红酒。
“也许,我应该回村里去一下。你说呢,哥?”
“你干嘛!”
“去看看媳妇啊!”
“别回去!你到底还要不要过好日子了!你作死啊!”
“我们俩不能同时离开上海。这是老大订的规矩。所以我回去,你留在上海。怎么样?”
杨高南若有所思地看着石龙岗。石龙岗脸上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你要是敢现在回村里就不是我的兄弟!”杨高南嚷道。
“哈哈哈哈!不能,我的哥!我不回我不回。和你闹着玩呢。来,喝酒!”
说着,石龙岗抓过酒瓶,给杨高南和自己都斟上了酒,然后自顾自地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