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门插嘴:“徐老板应该有更深的含义。”
仓里满提高了嗓门。“橄榄油还有什么含义?不就是油水么,大不了是香喷喷的油水。”
“可怎么突然想到了橄榄油?”韩门并不罢休。
柴非突然大喊:“满桌子都是油醋汁你没看见啊?”
韩门突然醒悟。“哦,原来如此。”
说着他扯了一块面包蘸起了油醋汁。
徐东趁机捡起了话题。“我们原厂突然发现那个优雅的良性循环消失了。其中有一条链,断了。于是那些老外们自然就想到了也许是市场竞争的激烈程度提升了,所以决定更大地投资在临床教育上。”
“然后发现又错了?”仓里满吊着眉毛问。
“又错了。因为没过多久市场上逐渐出现了国产同类品。”
仓里满抚掌大笑。“哈哈哈哈!老外失算。”
“于是原厂的老外们惊呆了。他们发现自己的技术怎么突然之间出现在国产品上了。这样一来老外就面临着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继续投资,会面临自己的技术全面被国产品替代甚至超越的危险。停止投资,那只有退出这个市场,那是绝对的。因为有成千上万的对手正虎视眈眈地等着你退出市场后蜂拥而入呢。”
“所以你们是怎么选的呢?”
“继续投资。即使面临着被国产品超越的风险也要继续投资。”
金文泰还是忍不住插嘴。“不然前面三十年的投资就都打水漂……”
徐东又瞪了金文泰一眼。这次金文泰没有退缩,而是迎着徐东的目光坚持了一会儿。
“徐老板,你们上海话里有一种说法,称某些人是模子。”仓里满说。
“怎么?”
“我只能说你们身后的那些老外一个都不是模子。”
“即使冒着风险也继续投资的人还不是模子?”
“是模子的就不怕离开这个市场。所谓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才是模子。”
柴非插嘴:“敢于失去拥有的一切也坚持追求自己想要的目标,那才是模子。”
“相比之下不得不继续投资的你的老板们,倒更像被赶鸭子上架。”仓里满冷笑着说。
“资本。”
“徐老板说对了。”韩门说,“资本的实质就是嗜血成性。已经舔到了鲜血他们是不会离开的。”
“那就要承受痛苦。你不可以兼得,也不可以抱怨,只能接受。”
“接受自己的技术被模仿甚至超越?”徐东看着仓里满。
“还是那句话,你可以选择6年前主动和本土经销商合作继续开发新技术。”
徐东摇头。“办不到。”
“那就退出市场,不要在这块土地上赚钱。”
韩门“呵呵“笑了一下说:“即使有胆量退出市场,我相信过不了多久还是会回来的。”
“哦?”仓里满看着韩门。
“两个字——资本。”
“两个字——嗜血。”仓里满点着头说,“等吃不饱了,又饿了,还是会回来。毕竟,这里有最肥的肉。”
“对了。”
“可徐老板貌似还想不通。”仓里满看向徐东。
“徐老板?”韩门看向徐东。
“两位说得太好了。资本的本性是逐利,嗜血,再加两个字——忘义。既然这样,Gentlemen?”
徐东说着看向右手边的三个人。这时,一声巨响传来还伴随着大厅的摇晃和吊灯的尖叫。
“我看没什么好谈的了。我们就是忘义。”金文泰说。
“如果有10%的利润,资本就保证到处被使用;有20%的利润,资本就活跃起来……”
众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说话的于浪夕。于浪夕貌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能自拔——
“有50%的利润,资本就铤而走险;为了100%的利润,资本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
仓里满慢慢坐直了身子,等待着于浪夕念出最后一句——
“有300%的利润,资本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首的危险。卡尔·马克思《资本……》”
仓里满突然高声击掌叫好!
“好!”
“《……论》。”于浪夕说出了最后一个字。
“可是有人为了50%的利润就已经杀人了!”仓里满突然嗓门大了起来,“马克思低估了资本的血腥!”
众人大惊!仓里满环顾室内,在每一张脸上都停留了相同的时间。一秒,两秒,三秒……
屋里死一样地寂静。四秒,五秒,六秒……终于——
“这屋子到底牢不牢?”盛岗石破天惊地问了一句。
屋里的气氛顿时松懈了下来。仓里满也收起了目光,往后靠在了椅背上。
“屋子牢不牢不是关键。你去看一看窗子外面。”于浪夕指着窗外。
“嗯?”
“快去!”
盛岗起身往唯一的那扇开着的窗子走去。他探头往外看了看,然后又看了看窗下。
“啊!完了!窗下全是石头!全是水!快要淹到窗口了!”
于浪夕叹了一口气。“果然。这窗子迟早会被淹没的。”
“老徐!我们撤吧!”盛岗喊道。
“门已经打不开了。”徐东说。
“那就从这窗口爬出去!”
“要死啊!你一爬出去就会滚到山下摔死。你以为你能站住脚?”
“那难道在这里等死!”
仓里满突然慢悠悠地说道:“刚才我就说要逃跑就从窗口爬出去。没人听。现在看来已经太晚了。”
“仓老板我陪你玩。”
“你够胆么徐老板?”
“够不够胆的现在也不是没有退路了么?”
“有退路啊!你现在爬出窗口。哪怕滚到山下也比死守在屋里机会大啊!”
“你让我跳船?”
“你们可以一起跳。事实上这正是我找你们来的原因。”
“跳船?”
“从原厂的船上跳下来。”
“然后被淹死?”
“你可以上我们的船。”
“你们的船?什么船?”
“我们的船头刻着四个大字——”
韩门插嘴:“——基业长青。”
“可我不想我们打老外的时候把你也打了。”仓里满补充道。
韩门看着仓里满。“你不是说不提打老外三个字的吗?”
“那是你。你不能提因为你是院长。我能提,我赤裸裸无牵挂,还喜欢挑衅。”
徐东很诧异。“打原厂?”
“打原厂。”仓里满点了点头。
“真自信。”
“此刻我能坐在这里任凭窗外风吹雨打还不乱阵脚,你以为是什么?两个字——自信。”
徐东想了一想,说:“我跟。”
“怕你跟不起。”
“你什么时候跳窗我也什么时候跳窗。”
“真自信。”
徐东起身离座,在空地上慢慢地踱着步说话。
“我能在职场混到今天靠的就是自信两个字。东盛请我,我自然要帮东盛讲话。现在坐在我旁边的兄弟,他们看得起我,我自然也要帮他们讲话。仓老板是经销商圈子里德高望重的人,是隐形教父,过去十年来轻易不出场的有分量的人物,自然也要帮着经销商兄弟们讲话。韩院长,是道上少见的具有商业头脑的医院VP,雄才大略。非常抱歉韩院长,我本不应该这么和您说话但今天这个场合请允许我稍稍任性,把您当成仓老板一样的朋友来对待。”
韩门做了一个不介意的手势。徐东继续说:
“我敬重仓老板,或者是韩院长的这个想法,因为我不能确定这个想法是仓老板的还是韩院长的,不过这个不重要,因为你们已经结成了战略同盟。我明白你们的这个想法是要帮助经销商同道躲避原厂的追杀,因为你们看不下去国外原厂在利用了本土经销商数十年后再抛弃它们。这个我敬佩,发自内心的敬佩!”
说着他看着南西北三个人的后脑勺展开了双臂。奇怪的是南西北貌似能感觉到他的目光,都开始在座位里动了动身子,有的还清了清嗓子,然后都开始表态。
“能够在危险到来之前就想法罩着自己兄弟的,才是真正的老大。我服!”
“我服!我猜那些经销商还不知道仓老板和韩院长在为他们操心吧。这更让我感动!”
徐东满意地点着头。“不但帮他们躲避原厂的绞杀,而且还要帮他们竖立基业长青的理念,还要付诸行动。这是整个产业的福祉,是本土医疗器材行业的救世主。我想这个定位柴非女士一定是同意的。”
柴非颔首微笑。
“不得不佩服你们三人团队的组合,简直可以用精致两个字来形容。”
“三个人都夸完了,徐老板该说重点了。”仓里满点了一句。
“重点是,资源。我可以把你们的基业长青计划看成是一项事业,是一项利国利民的事业。近期看,你们想使普通老百姓避免因跨国企业嗜血成性的资本压力而失去工作。远期看,你们想把现在一盘散沙的经销商们打造成能自我补给,自我完善,自我提升的强势经济体,一个完全不靠国外产品和技术,拥有自主研发能力甚至能和跨国企业直接面对面竞争的本土力量。这个,才是基业长青的核心。功德无量!”
“你刚才正要说到资源。请继续。”
“资源。这盘棋很大,你们的资源呢?”
“你是说我们没钱。”
“你们有吗?仓老板?韩院长?”
听到这儿,高明不禁摸了摸下巴。他隐约感到了什么。他突然发现柴非在看他。难道……
“没有。”仓里满说。
“所以,你们就取?”
“徐老板终于落到实处了。”仓里满对韩门说。韩门没反应。
“所以你们就要我们原厂压低给经销商的价格,使他们有更多的利润空间?”
“就是有更多的钱。”
“然后用这些钱打造基业长青的经销商之梦?”
于浪夕附和:“经销商的蜕变之梦,凤凰涅槃之梦。”
韩门吱声了。“我补充一句。这些利润医院要参与管理以保证促进医疗技术的研发。”
&!(太棒了!)我正担心医院在这盘大棋里面的角色呢。你们都已经考虑到了。”
“徐总你能想到这个问题,很好。”
仓里满马上顶韩门道:“你入门了。说实话没有多少人能入门的。”
金文泰趁机又想冒泡。“听到这儿我不得不说了……”
徐东竖起右臂。“等一等!”
“让他说。”仓里满轻轻地说了一句。
金文泰扭头看了看徐东,见徐东故意不看他。金文泰清了清嗓子,貌似下定了决心说话。
“我说这话是站在仓老板和韩院长的角度,如果言辞不当请多包涵。”
韩门一摆手。“继续。”
“韩院长,主要是你。这个方案一旦推出,我预计你会面临非常大的廉政压力。”
“院长亲自向原厂施压要求他们降低给经销商的价格,帮助经销商提升利润。这不管从什么角度看,都存在着巨大的腐败嫌疑。我们的韩院长,恐怕会没有一天能睡安稳觉了。”
仓里满一边说一边微笑着看向韩门。韩门没理他而是继续说:
“在我面临反腐败调查之前,我先问一下在座各位,你们怎么确定我是清白的?”
“你应该问你们怎么确定我是清白的还是腐败的。”仓里满又打断道。
韩门扭头看着他。“有必要吗?”
“否则你是自己洗白自己。”
“你可真行。”
“哈哈哈哈!徐老板刚说我们是精致的组合。精致,就不能马虎。”
徐东忙打圆场。“我想这个问题可以提出来,但不用在这里讨论。仓老板和韩院长一定胸有成竹。”
说着他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不讨论是因为你们自己心里也没底,没法聊。”仓里满一语道破天机。
金文泰还不罢休。他说:“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
徐东朝金文泰看了一眼。
韩门顶金文泰。“继续。”
“既然这是一个公开的项目,就说明韩院长和仓老板都做好了被审计的准备。”
“哈哈哈哈!”仓里满又大笑,“话里有话啊金老板!做好了被审计的准备,可以有两种不同的理解。”
“仓老板话不饶人。我还是比较简单的一个人。”
“有点扯了啊文泰!”徐东提高了嗓门说。金文泰决定闭嘴。
“徐老板继续。正聊资源呢。”
“在中国降价对我们几个的老板来说都是大事,肯定会上报董事局。我请教一下,是要我们传个话呢,还是我们要做一些什么?大家知道,这会动到股价的。”
仓里满和韩门互相看了看。
“看来徐总是个明白人。”
“很明很白。”仓里满补充道。
“我想,这个问题就由各位自己决定吧。你说呢仓老板?”
“我听韩院长的,这个问题我们做不了主。不过,别忘了,我们是讲人情的。欠了的人情我会还。”说着仓里满转向徐东,“徐老板?”
“这句话我会听正反两面的,仓老板。”
“真会聊。”
“人情可大可小,不过最忌讳的,就是明知欠了天大的人情却故意还得芝麻一样小。”
“别忘了我刚才说的下船上船的话。还有,如果我向人讨了人情那就是我已经准备还人情了,无论还人情的代价有多大,我都会一分不差地还。不过,人要答应了我的人情却不给,我会很生气,非常非常地生气。我不会给人第二次机会。”
“很有杀气。”
“哈哈哈哈!需要杀气吗?别忘了自然界,也就是老天爷,一直在看的,他会做主!”
话音刚落,只听见那扇开着的窗户外面“吭哧”一声巨响!一块滚落的巨石正好撞在窗扇上。窗扇变形,窗玻璃毫无抵抗地裂成了碎片随即便消失无踪了。那块大石头被阻挡后一动不动地抵在窗扇上,貌似一头公牛,鼻子里喷着不服气的呼吸在用两只犄角和窗扇死力相拼。变了形的窗扇已经脱落了一只铰链,唯有借助风力才勉强能抵挡住巨石之牛的角力。更多的雨水被吹进大厅。
徐东看着窗外,说:“这最后一扇窗果然不会再关上了。”
金文泰又插嘴道:“仓老板什么都能算准。”
这次徐东没有转头看金文泰,而是耷拉下眼皮貌似琢磨着什么。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很难说。没有了窗,雨水会灌进来,一眨眼就会淹到你脖子那儿。”
仓里满一边说一边用手在脖子那里划了一下。这时高明突然放声喊叫了起来——
“这屋子里的人是不是都疯了!没有人意识到再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吗!”
所有人都不吱声了。屋子里安静了片刻,随后大家又开始吃起来喝起来了。高明瞪大了双眼依次看着众人。没人理会他,大家安静地吃喝。高明站了起来,快步走到柴非旁边。
柴非紧张地看着高明。“早就说过你玩不来的你还来!”
高明大喊:“谁知道都是一群不要命的啊!”
“这样的场面你都经受不起还想和我们一起混?”
“为了你好快走吧!这里要出人命了!”
“你走啊。来之前我就警告过你,没有胆就别来。”
高明抬起头来面对着众人喊叫:
“你们是不是都中邪了啊!现在跑路还来得及,都在等死吗!老于!”
众人继续吃喝。高明绝望地看着那一张张没有表情的脸,又窜到窗前看了看窗外。
于浪夕慢条斯理地说:“高总,我赌呆在里面更安全。现在爬出去,一,你站不稳,马上会被雨水冲下去,最后不知道冲到哪里。二,上面不断有大石头滚下来,你很有可能被石头砸死。三,即使你滚到下面还能站起来也有可能被滑坡的泥石流埋住,到时候救援队不可能找得到你。”
“都疯了!”
高明说完开始从窗子里爬出去。屋里的人都停下来看着他。仓里满第一次正眼看着高明,可惜看到的是他狼狈爬窗的背影。窗子很高,但高明也不是软虫,是个手脚还是有点力量的人。好在窗户开口很大,他大半个身子一会儿就爬出了窗外。他用手抓住已经变形的窗扇,借力一跃跳出了窗外。就在这时,窗扇受了高明的拉力一下子脱离了窗框!于是,那块一直抵着窗扇的巨石之牛终于得到了机会,扬起犄角顶着窗扇不分青红皂白地就往下滚落而去!巨石后面还跟着大小不一的石头,跟随者巨石之牛“哗啦啦”地往山坡下蜂拥而去!众人看着这一切,惊得目瞪口呆!不一会儿,窗子外面又被另一块巨石堵住了,这才恢复了安静。众人看向仓里满。仓里满用餐巾仔细地擦干净了嘴角,然后站起身来。
“先生们,我也要走了。”
韩门一愣。“你要走?”
“愿意跟我走的就一起走。不然,就安静地呆在屋里等死。”
柴非站起身来。“仓总我和你一起走。”
仓里满看着柴非,眼睛里露出了赞赏的表情。韩门坐不住了。他站起来把仓里满拉到一边。
“你是把我喊来送死的?”
仓里满微笑着说:“没有啊。你现在可以和我一起走。”
“刚才你都看见了,那个人爬出窗口后的下场!”
“你怎么知道他的下场?除非你也爬出去。”
“你是不是都算好的?你这是大规模屠杀!”
“有空!屠杀你可以,你看柴非,我能忍心屠杀她吗?”
“你!”
这时,徐东大声地向仓里满喊话。
“仓老板!我已经准备好和你一起跳窗了!”
南西北三个紧张地凑在一起商量着什么。柴非已经走到了窗前。她探头看窗外。仓里满也走到窗前。韩门过来拉住柴非。柴非挣脱。韩门又拉住她,柴非再次挣脱。徐东来到窗前。仓里满微笑着拍打着徐东的肩膀,然后和他紧紧地握手。
“不虚此行啊徐老板!”
徐东一咬牙。“我跟!”
“那你得把握好了,我说跳就跳的,晚一秒钟你就跟不上了。”
“仓老板小看我了。我可是登山好手。”
仓里满一惊!可是他马上就恢复了常态。他扭头看徐东。
“你,爱好登山?”
“我是登山俱乐部的带头大哥,就像你是经销商的带头大哥一样。”
说完他看向韩门。“韩院长?”
“你们疯吧。”韩门貌似失去了锐气。
“放心吧,他死不了。”
韩门看着柴非爬出窗子。“你别碰那个石头!石头要动了就会砸到你!听见没有?”
话还没说完,柴非的身子已经从窗外消失了!一大堆石头哗啦啦地被柴非带着往下滑落。还好,那块堵着窗口的巨石没有动弹。韩门探头往外看,被仓里满一把抓了进来。
“你不跳就别挡着么。”
韩门瞪着仓里满。“你来真的是吧!”
“喂,我们说好的。”
“可我发现我上当了!”
“晚了!”
两个人推推搡搡间仓里满的一只脚已经跨到了窗外。他回头看了一眼,然后纵身往外一跃!就在他跳出窗口的一瞬间,他的右手貌似碰到了那块巨石。只见巨石轻轻地动了一下。徐东一看,大喊不好!可是已经晚了。那块巨石像一艘等待着下水的万吨巨轮被突然抽掉了船尾的气垫,以雷霆万钧之势滚落下去!接着一块又一块的巨石跟着滑落,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徐东看着窗外的一切,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跳出去。这时,一块更大的石头“哐啷!”一声准准地嵌在了窗子外。这块巨石好像是为这窗口定制的,如此合适地堵在了窗外,纹丝不动了。徐东探身到窗外,他的手能触及那块巨石。他试着推了推巨石,被韩门一下子拖了进来。
“你干什么啊!这石头要推下去非把下面的人砸烂了!”
徐东大喊:“出不去了!”
“本来就不需要出去!”
“我说了要跟仓里满一起跳的!”
“你跟着他?他是疯子你也跟他?”
“他说对了。不能跟他。跟他只要晚一秒钟就跟不上了。就像现在,一瞬间就出不去了。”
“所以还是别跟他。”
南西北三个人一直看着这一切。他们谁也不吱声,貌似在命运面前无能为力。洞开的窗口因为被巨石堵得严严实实,雨水便拼命地从缝隙里往里灌。徐东担心地看着灌进来的雨水。
“我们会很快被淹死的。”
“看造化了。吃东西吧!趁东西还没被淹全吃到肚子里。一会儿要拼体力的。”
韩门和徐东各自回到座位。徐东看了看南西北,都没什么说的。大家开始安静地吃喝。
“你们,家里人都知道你们现在在哪儿么?”韩门已经冷静了下来。
东南西北抬起头来,一脸疑惑地看着韩门,然后都恍然大悟似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我没说!”
“我没说!哈哈!”
“哈哈哈哈!都是不要脸的!出门没给家里人说去哪,这是什么节奏!哈哈!”
韩门看向徐东。“那你说了吗?”
“我也没——说——!哈哈哈哈!我这就人间蒸发了!哈哈哈哈!”
韩门看向低头不语的于浪夕。
“你呢,于老板?”
“我不是不说。我是没人说!”
徐东指着于浪夕。“你还装!老玉!哦不,老于!你没人说?你有人,你也没说!还装!都一样!哈哈哈哈!”
“也就是我们死在这儿也没人会知道了?”韩门瞪大了眼睛问。
“哈哈哈哈!不知道就不知道!喂,你呢,韩院,你说没说?”
“我说了啊!”
“你说了!”
“我说了我们死在这儿也没人知道啊!就刚才说的。”
“明白了,你也没说!哈哈哈哈!一帮臭男人!偷偷从家里溜出来还以为是快活的事。”
徐东一边嚼着面包一边那一块面包扔向韩门。韩门笑着躲闪。
“好在有面包红酒,死得不冤!”
窗外的巨石纹丝不动。从缝隙里灌进来的雨水开始在地板上积聚。
“能和韩院长一同赴死,不冤!”
金文泰一说完徐东就白了他一眼,然后拿面包狠命地扔他。金文泰左躲右闪,徐东追着他扔,不肯停手。
盛岗已经软了。“疯了。”他耷拉着眼皮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