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吟霜的乐班同样也接到了邀请。海津府金万年金员外接到郭继恩书信,建议他出面创办供行商聚合之用的行馆,这位员外不敢怠慢,立即献出一块地建造起来。行馆建成之际,金员外又慷慨掏出三十缗钱,邀请燕都白家乐班前来出演,以为助兴。
乐班上下,都很是兴奋,白吟霜却因为刚刚接到的书信,心情有些失落。
霍启明虽然在信中夸赞了她自办乐班的勇气,却又告诉她,因为营州事务繁忙,他估摸着要到来年开春之后才能返回燕都。季云锦的信则写得絮絮叨叨,全是日常事,白吟霜读来既觉得有趣,又有些嫉妒,想着他二人在沈阳相伴相随,倒很不得能够飞过去聚在一处。
她强自按捺下相思之意,领着乐班冒雪赶往海津城。
演出极为成功,元二虎的插科打诨令人捧腹,竟成了乐班之中最为惹人注目的人物。名声既响,新任海津刺史张骏声又命人在药王庙和文昌阁前的空地上搭设起临时戏台,力邀乐班在此一连演出了七八日,教城内百姓大饱眼福,瞧得十分的开心。如今的海津城,海商毕集,十分兴盛热闹,乐班之名声,因此而散播,甚至远及山东、江南等处。
待到他们返回燕都,已经是腊月,大雪纷飞,年节将至了。
林文胜如今已经是都尉军阶,襄平之战中,他紧随杨运鹏,一杆大枪连挑二十余敌,挡者披靡,威风凛凛,于是以军功擢升四品。就连一向高傲的丙旅巡检梁义川,也不禁佩服道:“林旅监的本事,不在本官之下,从今往后,你便是俺的好兄弟!”
“哪里的话,侥幸罢了。”
“嗐,你就是太过自谦!”
从宣化府转回南苑之后,林文胜又接替阵亡的尤忠道,出任乙旅之巡检。为了这事,梁义川还跑去与杨运鹏大吵了一架。杨运鹏也不客气,直接就对他施行了新军法关禁闭。
当禁闭室的门打开之时,身形瘦高的梁义川眯着眼睛走了出来,迎接他的是一个身形壮实的中年军官,佩戴着校尉臂章,抱拳沉声道:“卑职右军石兆庭,如今是中军乙师丙旅之副旅监,见过梁巡检!”
“竟然是你来了。”梁义川咧嘴笑了,“早知如此,俺也就不会去跟杨点检吵,还来吃这苦头。”
他伸展手臂感慨道:“可算是出来了!”
色渐暗,林文胜这时已经返回了燕都城内。他租赁的一处两进院落就在城南丽正门西侧的白玉坊内。这里虽然偏僻些,但是从城门进来左转即可到家。妻子张氏和使女绣儿都很是喜欢。林文胜每逢旬休之日回来,也觉得燕都的日子十分美满,当初被俘之时,真是万没想到世间之事,竟然还会如此因祸得福、峰回路转。
林文胜的妻子张红蕖生得颇为美貌,她比丈夫七岁,如今还未生育。平日丈夫都在南苑军营带兵,她便和绣儿两个彼此照应。当下见到丈夫回来,她很是高兴:“妾身和绣儿两个前日里才去了那大百货,如今新出了一件玩意儿,叫甚么爆竹,听是西郊火器厂所出,能发巨响,妾身和绣儿两个都不敢去试,正等着夫君回来呢。”
“听过,进城之时便听见四处声响,颇为惊人。”林文胜笑道,“你们且拿来我瞧瞧。”
绣儿连忙将一支爆竹取来给林文胜,红纸包着的圆筒,带着一根细的引绳。林文胜拿在手里细细瞧过,将其放在院中雪地里,拿着点燃的檀香轻轻一触,嘶嘶火星闪过,砰地一声巨响,那爆竹化作无数碎纸屑,飘散开来。
两个女人惊叫着抱在一块,彼此对视,又笑了起来。张红蕖拍着胸脯笑道:“好大声响!竟是教人吓了一跳。”
“正是呢,婢子方才吓得魂都没了!怪道这个最能驱邪,当真是好物件儿。”绣儿瞅着林文胜古怪神色,“官人,官人?莫不是吓着了?”
林文胜回过神来:“我没有事,难怪这个是火器厂所出,其间奥妙,倒是教人难以捉摸。”他凝神皱眉,喃喃自语,“若是大上十倍,又会是如何情形?”
张红蕖见丈夫自言自语,着不知所云的话,便上前挽住他的手臂笑道:“外面冷得很,夫君赶紧进屋罢。妾身已经温好了酒,夫君且吃两杯,暖暖身子。”
林文胜回过神来,便含笑点头,夫妻两个挽着手,亲亲热热地进了屋子。不料才坐下吃了杯酒,就有人在外面叩门。
绣儿连忙过去开门,进来的是一个亲卫营传令兵:“统领钧令,教林巡检速往统领署去!”
林文胜很是诧异:“眼看年节了,难道还有什么紧急军务?”当下不敢怠慢,连忙又去马厩牵了马出来,沿着丽正门大道向北面疾奔而去。
雪下得正紧,林文胜心催马,很快赶至西苑军营。进了统领署西节堂,却见堂内大烛高照,中军甲师安金重,六个旅将乔定忠、黄景禄、唐成义、伍中柏、何占海、吕义才,连同乙师点检杨运鹏,旅将张季振、陈之翰、路元璟等在此,围在沙盘边议论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