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创班子,还排在次日。”郭继恩很不看好,他摇摇头,“罢了,还是去瞧瞧,也算是表示咱们的支持之意。”
并州等处兵火连,燕州境内却是一片太平景象。虽然邮报之上时常会告诉大家西面战事情形,宣化境内的榷场也已经关闭,但是百姓们还是觉得战乱之事距离自己非常遥远。上工、做买卖、瞧戏玩乐,日子在平淡之中继续着,闲来无事翻翻邮报,哦,邯郸铁厂产量再上新台阶。定州民窑花色翻新,产销皆旺。周将军率部收复哥勿州仓岩州,訾水以西之土,如今已尽入东唐版图…燕都乐社之新戏目连救母,重阳节便会上演,敬请期待!
目连救母大获成功,歌姬甄倩儿扮做男相,声若金石,再次技压全场,引来无数赞誉。到了次日,公不作美,下起了细细的秋雨,寒意沁人。来大戏台观看的百姓便少了一半。
友情相助的杜窈娘第一个出场,演奏一支筝曲。她一身华丽衣裳出现在戏台之上时,台下一片起哄之声,还好她神色淡定,不为所动,一曲寒鸦戏水,颇见功力。终于惹来叫好之声。
然而第二个出场的胡琴女窦宝烟却是显得很是惊惶,曲调干涩,声音发颤。眼见不好,白吟霜只得赶紧出来救场,她款步上前,边弹阮琴应和,一边与窦宝烟齐唱:“…抵多少彩云声断紫鸾箫,今夕何处系兰桡,片帆休遮西风恶,雪卷浪淘淘。岸影高,千里水云飘…”
两个人心惊胆战终于将这支曲子唱完,台下稀稀落落的喝彩声中,阿迭努那个神色傲慢的使女移步过来,丢了一缗铜钱至台上:“夫人妹妹们辛苦了,拿去买些酒吃罢!”
白吟霜忙向右边雅间瞧去,一排雅间都是空荡荡的,只有阿迭努倚着栏杆,她一身大红织金的丝绵锦袍,甚是惹人注目,正笑眯眯地朝自己挥手示意。而左侧的第一处雅间里,郭继恩皱眉不语,陪坐在他身边的郭继蛟、傅冲、陈巧韵等人声话,都是轻轻摇头。
白吟霜苦笑一声,向着阿迭努行礼致谢。她打起精神,对台下观众道:“我来给大家演一支虞姬舞,技艺不佳,却是献丑了。”
演艺终于结束了,百姓们一边议论一边散去。乐班诸人慢慢收拾器具,窦宝烟双目通红,显得十分愧疚。白吟霜正想安慰她几句,瞥见郭继蛟走了过来:“吟霜姐姐。”
白吟霜忙福了一礼:“郭营监,可是有什么指教?”
郭继蛟递给她一本簇新的、薄薄的册子:“这个是大哥嘱咐我转交给你的,他还,大学堂内好几位夫子都精通音律,教你抽空前去讨教。”
白吟霜连忙道谢接过,郭继蛟点点头转身走了。白吟霜这才往手里瞧过,见是一本张生煮海。
乐班七八个人,冒着雨出了戏台大院,准备回到白吟霜在白玉坊内租赁的住处去。一个矮胖的中年男子见到他们出来,连忙迎上来陪笑道:“见过白班首,人元二虎,乃是个滑稽艺人…”
白吟霜笑了起来:“可以,元待诏愿意加入咱们,正是求之不得。”
白家乐班终于渐渐起来了名气,两家乐班争相创制新戏,彼此争竞。邮报之上也渐渐多了学堂夫子们的评点文章。下面的府县百姓也投书邮报,希望燕都的两家乐班也能够往外地去出演。于是督府乐社去往常山,甄倩儿可以顺便回去瞧瞧父母,这令她十分高兴。
临行前大戏台最后一次出演,抽空她对前来探望的陈之翰笑道:“陈都尉又送曲子来,这份厚意,当真无以为报也。”
“什么报不报的,不过以曲会友罢了。”陈之翰摆手笑道,“不管什么曲子,甄娘唱来都教人耳目一新,这个才真是神奇,所谓绕梁三日,此言不虚。”
“既如此,陈都尉何不也唱一曲给我听听?”甄倩儿心情愉快,忍不住打趣道,“以曲会友,那也不能光听奴婢唱呀。”
陈之翰性情洒脱,当下也不忸怩:“那就献丑了,你且听好了”他压低嗓子,“大江东去浪千叠,引着这数十人驾着这舟一叶。又不比九重龙凤阙,可正是千丈虎狼穴”
他笑着摆手:“走流了,见笑见笑。”
甄倩儿捂嘴直笑,却又正色道:“唱的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