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县的正北方修建了临时的皇宫,与之而来的司空曹府,便在皇宫边上,一众文臣武将放弃了离冀州相邻的鄄城,曹操治下的重心朝着许都迁移。却是说在新的司空府的边上有一座小府邸,府邸不算奢华,却有诸多甲士相护,比司空府更加森严。来往人在此,莫不感到诧异。
府邸的主人是一个书生。
戏忠睁着眼,只觉得今日精气神都足了许多,他召唤左右,搀扶他起来。
却倒是有下人来报:“老爷,有人前来拜访。”
当李儒再一次见到戏忠的时候,他的鬓角已经发白,面色早衰,不似从前运筹帷幄般的自信。戏忠冷着眼看眼前这位几乎挑动天下风云的始作俑者,不由道:“吾思虑良久,却始终不知大汉为何气数未尽,今吾已知矣。”
李儒深深地看了一眼戏忠,说:“昔日助董者,今助天子昔日助天子者,今反助曹。人生反复,可见此般。”
拜访戏忠,乃是李儒的临时起意。当初在助董卓时,李儒一向深居简出,更不要说他乔装了模样,基本没有人认得出他。当时,戏忠为尚书令,他曾劝戏忠助董,然而时间证明,戏忠的决策是对的。
今日,他欲要劝戏忠助天子,然而,当他看到戏忠的模样,不由变了想法。
“昔日戏志才之风采,传遍北疆,今已成卧榻之人。”
戏忠在侍从的搀扶下,慢慢站了起来。他轻声回应道:“半生所累,不过徒然罢了。”
他说:“大汉社稷已尽,君莫自误。”
戏忠目送着李儒离开,他又咳嗽数声,胸腔仿佛空空荡荡,用尽了气力。他对左右侍从说:“吾寿数已尽,尔等自散吧。”
身后的侍从眼中闪过一丝悲恸,只听戏忠继续道:“浮华散尽,不过枯骨,无挂无念。”
他嘴唇重复着这句话,不知过了多久,门口一道敲门声起:“戏志才,吾今日给汝带了坛好酒。”
郭嘉端着酒,入了戏府,却是见戏忠正在背对着他。
“志才,志才?”
郭嘉见到戏志才全无反应,心中不由一痛,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他连忙抛下酒,去跑到戏忠前。戏忠直勾勾的望向他。
他说:“奉孝,汝来得正好,吾归去也!”
恰天空有飞鸟一丝清啼,飞鸟之下的府邸竖起了白幡。接到消息的荀彧匆忙赶来,见到这位放荡浪子此时的眼神却是空洞无人,不由宽慰道:“奉孝,逝者已矣,还请节哀。”
郭嘉和戏忠是同在颍川相结实的好友。两人一样爱喝酒,爱读书,腹中藏兵书万卷,胸怀包宇内万里。如今一位知交故去,他如何不悲。
他看着荀彧,默不作声。
一队兵马匆忙来到,只见曹操来到戏府上,看到白幡之下的棺材,不由伤心道:“志才,志才?汝怎能此去不回啊!”
郭嘉闻声望去,那便是戏志才用全力去辅佐,不惜献上生命的主公。他看向曹操,心中念着此人当如传闻中貌不惊人,却不知志才看上了哪一点,却是要竭力去辅佐他。
他看着曹操哭一会,忽然觉得自己也没有这么伤心了。
荀彧在操持着戏忠的丧事。戏忠无妻无子,便是亲属都找不到人。他和郭嘉相似,皆为寒门,甚至连寒门都难以算上,只是侥幸能够读书的人。当初两人皆拜在荀家所开设的颍川书院下,与荀彧相交。对两人来说,荀彧亦师亦友,用来操办戏忠的丧事最为合适。
给戏忠送葬的人越来越多,夏侯兄弟、曹家兄弟、于禁李典、程昱毛遂等人,基本都来齐了。甚至天子都下诏表示慰问,众人或哭或沉默,穿着素服,面色带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