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不动标价两三千万美元一架的军用无人机，限制其采购数量的，绝不会是操作人员。贵国的军工企业，在报价方面的创意，我可是如雷贯耳。”

何言超这话并非无的放矢。美国军工巨头依靠着与政府的紧密关系和近乎垄断的地位，开出的价格往往包含极高的利润和难以核实的研发费用，这早已是公开的秘密。一架功能相对简单的无人机，在其体系内被包装成高科技奢侈品是常态。

商务部长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但迅速恢复了镇定。

“成本问题确实是挑战之一。但也正因为如此，五角大楼和我们都认为，需要引入像你这样具备颠覆性思维和高效研发能力的新鲜血液来激发竞争，打破固有的窠臼。”

商务部长接下来的话诱惑力十足：“我们希望你考虑，在美国本土成立一家专注于大型无人机研发和制造的企业。土地、税收、政策扶持，甚至是初期订单，我们都可以提供极具吸引力的条件。这不仅仅是生意，何先生，这关乎未来战场规则的定义权，也是通往五角大楼核心供应体系的捷径。”

这个提议堪称优厚，几乎是为他量身打开美国高端防务市场的大门。

然而，何言超心中雪亮。这看似蜜糖的邀请，背后必然缠绕着层层枷锁。核心技术必然要求留在美国，股权结构可能被干预，甚至未来发展方向也会受到“国家安全”的种种制约。

将巴航银河工业积累的优势，平白置于美国政府的监管之下，甚至被收割。

他沉吟片刻，没有直接拒绝，而是采取了更迂回的策略：

“感谢部长阁下和五角大楼的看重。大型无人机，尤其是涉及国防安全的领域，敏感性太高。我一个外来者，贸然涉足恐怕阻力重重，也难获信任。”

“不过，我对合作持开放态度。或许，我们可以探讨一种更灵活的模式——比如，由巴航银河工业在美国设立一个‘先进飞行器研发中心’，专注于数据链、任务接口等非核心但关键的子系统的研发。”

“至于整机研发和制造，涉及到最核心的气动设计、结构材料和总体集成，恐怕还是放在现有体系内更有效率，也更能保障各方面的安全需求。”

何言超没有把门关死，而是留下了一个技术合作、局部参与的口子。既避免了直接拒绝美方而激化矛盾，又保住了自身核心技术和产业链的自主性。

商务部长看了何言超一眼，显然听懂了他话中的多层含义。这个年轻人，不仅技术眼光毒辣，在商业和政治博弈中也滑不溜手。

“很具启发性的思路，何先生。但这样根本无法达到五角大楼想要的效果，军用无人机的采购价依然会非常高昂。”

何言超听到商务部长直白的否定，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窘迫，反而像是等待已久。

“部长阁下，您说得对。一个研发中心确实无法解决五角大楼的成本难题。因为这个问题的根源，并不在于技术本身，而在于体系。”

“我之所以对整机合作持保留态度，正是因为我看透了贵国军工复合体的游戏规则。那不是我能改变，甚至不是您或五角大楼能轻易改变的。”

“我把整机厂设在这里，无异于将一头羔羊送入狼群——最终要么被同化，报出天价；要么被分食殆尽。”

“但是，”何言超话锋一转：“这并不意味着我们无法合作，无法为五角大楼带来它想要的性价比。我们只是需要换一种更聪明、更符合商业规律的方式。”

“我的提议是：建立一种非对称合作模式。”

*“巴航银河工业可以作为一个独立的、非美国的‘对外采购’选项存在。当五角大楼需要采购非最顶尖战略级无人机时，可以将巴航银河工业的产品作为一个对标选项。”

“比如，当其他公司报出3000万美元一架时，五角大楼可以公开地说：‘我们评估了国际市场上同等级的巴航银河产品，其性能满足要求，而单价仅为1200万美元。请解释你们的成本构成。’我存在的最大价值，就是成为标尺，逼他们挤出价格水分、提升效率。”

“我从未想过，也无力挑战洛克希德·马丁或诺斯罗普·格鲁曼的地位。那是政治、资本和技术的终极结合体。即便我的产品更好、更便宜，他们也有办法通过游说拿到订单。”

商务部长的脸色很不好看，因为他知道何言超说的是事实。

“就算我如你所愿，交出核心的飞控、人机交互技术，最终也会落到那些巨头手里。他们会将我的技术层层包装，发动游说，最终报价可能会翻上十倍。原本3000万的价格，会一下子涨到4500万。这对我们双方都没有好处。”

“我在美国之外造无人机，反而更有助于五角大楼的采购。”

何言超这个回应把皮球踢回给了对方，更是在考验他们进行内部改革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