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言超对此早有准备，脸上没有任何意外之色，坦然承认：

“是的，部长阁下观察得很准确。HXS-1的设计理念，确实包含了尽可能减少对美国技术和部件依赖的考量。”

何言超迎着对方审视的目光，不卑不亢地继续说道：

“这主要是基于商业风险管理的决策。想必您也清楚《美日半导体协议》带来的市场不确定性。这种基于政治需求而非纯粹市场规律的干预，让任何寻求稳定供应链的企业都不得不思考：今天依赖的技术，明天是否会因为一纸协议而变成绞索？这种顾虑不仅仅存在于星海内部。我们的合作伙伴，西门子方面也有类似的顾虑。”

何言超巧妙地将原因部分归咎于美国自己主导的《美日半导体协议》带来的不信任感，并将立场拉高到西门子乃至德国的层面。

商务部长眉头微皱，显然对这个解释并不完全满意，他试图将协议正当化：

“《美日半导体协议》是针对日本此前不正当竞争行为的必要制裁，是为了维护公平的全球贸易环境。”

何言超闻言，呵呵笑出了声。他不再绕圈子，直接点破了对方潜在的真实意图：

“部长阁下，我们都是明白人。SVG的光刻机，技术性能确实卓越，在绝大部分参数上都超越了HXS-1和ASML的机器。但市场用订单投了票。”

“我理解美国政府看重光刻机产业，不希望看到SVG因为市场失利而掉队，更不希望看到一个‘去美国化’技术路线的竞争者茁壮成长，尤其是在欧洲。我说得对吗？”

不等对方回应，何言超直接挑破：“所以，直说吧，你们想要什么？是希望华星西门子在下一代设备中重新引入美国技术，换取市场准入？还是希望我们与SVG进行某种形式的合作，或者……直接限制HXS-1的销售，为SVG让路？”

谈判桌上的气氛，瞬间从刚才金融领域的迂回试探，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商务部长漫天开价道：“我们欣赏HXS-1的创新，但为了全球半导体生态的统一和效率，希望下一代产品能重新融入美国技术体系，例如使用Cymer的光源。作为回报，SVG可以与你们交叉授权部分专利，并且华星西门子将获得美国市场重要客户，如英特尔的准入许可。”

这是打算用美国关键客户作为诱饵，让何言超放弃“去美国化”路线，重新被纳入美国技术框架，从而在根本上消除你这个“异类”。

“部长阁下，HXS-1不仅仅是星海与西门子的合作成果，它更是欧共体‘尤里卡计划’的延续，是欧洲半导体产业自主战略的关键一环。您刚才的建议，我答应，柏林和布鲁塞尔也不会答应。”

“以防您不知道，华星西门子的光刻机研发团队，主要来自西门子和罗博特龙。如果合作出现分歧，你猜他们听谁的？”

何言超这是在告诉对方：惹急了德国，西门子撤资，再把罗博特龙国有化，德国依然能自己造光刻机。一般情况下，德国干不出那种事，但这是刚到手的光刻机！不同于ASML的产品，HXS-1是不受美国遏制的。

商务部长也不是小孩子，他很快就点破了何言超刚才话语中的一点破绽。

“何先生，你是掌控大局的人。我不相信，以你的智慧和行事风格，在与西门子进行如此核心的合作时，会天真到完全不设防。你一定留有……足以确保自身利益和主导权的底牌。不是吗？”

“当然。如果美国政府愿意补偿我几百亿，我很乐意终止与西门子的合作，转向SVG，注入星海的那部分核心技术。但这并不影响德国，或者说欧洲拥有一条去美国化的光刻机技术路线，只是成品要差一些。”

说白了，美国现在做什么都没用了，除非跟德国彻底撕破脸。

何言超建议道：“事已至此，与其针对华星西门子，不如多补贴一下SVG，牢牢控制最尖端的市场。去美国化的必然代价是性能有差距。”

“当然，你们也可以扶持ASML来与华星西门子竞争中低端市场，但ASML毕竟是荷兰企业。”

美国代表意识到在光刻机问题上无法取得突破，转而寻求在其他领域建立“技术联盟”，进行利益交换。

“虽然很遗憾，但我们必须尊重现实。既然HXS-1的路径已成定局，那么，我们或许应该谈谈未来另一个关键产业——无人机。”

“我们观察到，巴航银河工业在无人机技术方面走在了前列，你应该知道，GPS很快就会完成组网。我们还了解到，你前段时间拒绝了麦道共同开发军用无人机的合作。”

其实美国很早就开始搞无人机了，越战时期就有著名的火蜂无人机。但无人机操作简便化，是2005年之后的事了，2007年，美军开始用Xbox 360游戏手柄控制无人机。

目前，能实现手柄操作无人机的，唯有巴航银河工业。

何言超猜到了对方的意图，道：“恕我直言，部长先生，以贵国军工复合体那闻名遐迩的‘成本控制能力’，即便拿到了操作简便化的技术，恐怕也解决不了根本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