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58章 亡者行军(1 / 2)佚名
第358章 亡者行军(1 / 2)佚名
第358章 亡者行军
塞尔维安帝国北方·艾尔斯堡】
北方的风,总是比別处更冷一些。
那是从极北雪原吹来的风,裹著碎冰与砂砾,掠过冻得僵硬的山岭,再顺著宽阔的河谷一路南下。
当它抵达帝国北境的城市一一艾尔斯堡时,连石墙都被吹得发出低沉的声响。
城外的积雪已经结成厚壳,城內的道路上铺了一层灰褐色的霜泥。
街角的铁灯笼里燃著油火,火焰被风压得歪斜,映出巡逻卫兵踩著霜路行走的模糊身影。
南方的战事虽然激烈,但距离太远,消息传来的慢。
帝国北方的驻军早已习惯了这种与世隔绝的平静日子。
除了偶尔往返於边境的军报骑土,城里几乎没有外来的声音。
守备长官雷哈特上校的官邸建在內堡北侧,临近城墙。
那是一栋厚重的石楼,窗缝里塞满麻与兽皮,但仍挡不住寒风的渗透。
屋內的火炉烧得正旺。
雷哈特披看旧大擎,坐在长桌旁看看一封军报。
这封军报的纸张因为反覆摩而起了摺痕,上面写著几个字:“北境边防,七日未报。”
他的副官一一一个刚刚从帝都军事学院毕业的年轻人,正站在一旁,拿著羽笔犹豫地开口问道。
“长官要不要再派一批骑兵斥候去看看?也许上一支是被雪困住了。”
雷哈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伸手拨了拨炉火。
火星被撩起,又落回去。
“被雪困住?”他语气很淡,“七天时间,连续三批斥候都一个人没回来?你觉得这是雪能解释的事?”
副官张了张嘴,没敢再说。
屋里安静了一会儿,只有外面的寒风拍在窗上的声音。
雷哈特靠在椅背上,眉头深深皱起。
“写信吧。按照以往的格式,报往帝都军务厅。內容就写一一北境边防线失联七日,疑有变故。”
副官犹豫道:“只是通讯中断,就要惊动帝都吗?”
“惊动也好,”雷哈特低声道,“反正也该让他们记起这地方还归帝国管。”
说罢,他伸出手,在桌上轻轻敲了两下。
这是他的旧习惯,每当有不安的念头时,他就会这样做。
片刻后,门外传来敲门声。一个士兵推门而入,脸上还带著寒霜。
“长官,北部哨站传来消息。今日还是没有收到灰岩要塞的消息。”
雷哈特抬眼:“连续几天了?”
“今天已经是第八天了。”
他沉默地看著士兵半响,点头:“知道了。让哨站继续加派巡逻,每更换岗都要留书面记录。”
士兵应声而去。
雷哈特重新坐下。
他盯著桌上的那封军报,指尖在纸上摩。
“”..—.边防要塞不会无缘无故失联。”他低声说。
副官听见了,但不知该如何回应。
这句话,他在过去几天里听雷哈特说了数次。
夜幕降临得很早。
雪又落了下来,风声一阵高过一阵。
城头上的火盆被风吹得“味味”作响,巡逻士兵一边哈气,一边互相嘟囊。
“真他娘的冷。北边诺德海姆那的人也不知道怎么熬的,听说那儿比这儿还冷得多。”
“冷我倒是不怕,这么多年不都是这样吗,”另一人说,“就是最近太安静了。整整一周没消息,像是北边的人都被雪埋了似的。”
“少说这些,”年长的队长哼了一声,“上头耳朵尖,听见又得扣餉。”
他们笑了两声,声音在风里飘散。
笑声刚落下,远处的荒原方向传来一声闷响。
那声音极低,像是什么重物砸在雪地里。
几人对望了一眼。
“你听见了吗?”
“也许是雪崩。”
“这天儿能雪崩?你糊涂了吧。”
队长皱眉,走到垛口边,眯眼往北望。
风雪太重,什么也看不清。
只有一层淡红的光在云底隱约闪烁,像极光,又不像。
他心里有些发毛,回头吩咐:“去哨塔叫號长。让他派人再去听一趟。要真有动静立刻稟报。”
士兵立刻跑了下去。
那层红光持续了很久,像是融在雪里。
风吹得城旗猎猎作响,声音冷硬刺耳。
不久后,守备长官雷哈特被急促的脚步声惊醒。
副官推门进来,额头上全是汗。
“长官,北边又出事了。”
雷哈特披上外袍,声音平静:“说。”
“边境的驛站被烧毁了。”
“什么?”
“北部哨站派出的斥候刚回来,说在边境路上发现一处被彻底焚毁的驛站。整片雪地都被烧化,连石头都裂开了。”
雷哈特脸色微变。
“有尸体吗?”
“有,但全都焦黑。辨不出是谁。只在灰堆里捡到几块残甲,是帝国制式的纹样。
2
副官放低声音:“他们说——像是被自己人烧的。”
屋里陷入死寂。
火炉的木柴“啪”的一声爆裂,火星进在地上。
雷哈特缓缓开口:“派人去確认。让他们带上医师,带上乾粮,多带几匹马。”
“是。”
他看著副官离去的背影,良久未动。
外头的风再次拍在窗上,窗杨发出低响。
雷哈特伸手,从桌上拿起一枚银质徽章。那是他年轻时在边境部队服役时留下的纪念徽章背面刻著四个字:“边境永固。”
他看了许久,把徽章轻轻放下。
“.—但愿如此。”
黎明前的最后一刻,天色灰白。
从北部哨站回来的斥候带来更糟的消息“长官,前往边境堡垒的三条山道全都被封死了。积雪塌方,还有—还有一股奇怪的气味。”
“什么气味?”
“有点像———铁锈味,或者说———血腥味。”
“有看到敌人?”
“没有人,连只野兽的踪影都看不见。只有那股味道。”
雷哈特看著那名斥候,沉声道:“我知道了,你先去休息吧。”
他转身走回屋內。
炉火已熄,只剩余烬。
他靠在窗边,看著天色一点点亮起。
远处的北风仍在呼啸,风中仿佛还带著某种从极远的地方传来的低语。
那声音若有若无,令人心烦意乱。
雷哈特皱了皱眉。
他总觉得,这风声里,夹著某种诡异的律动。
夜色再度降临。
艾尔斯堡的钟声在寒风中响了三下,悠长、低沉,回音在街巷间来回折射。
这一夜的风比昨晚更大,卷著雪扑在城墙上,像在砸门。
雷哈特上校整夜没睡。
他披著厚毯,坐在案旁看军报。
烛火跳得厉害,火苗被风吹得倾斜,蜡油滴落在地图边缘,凝成一层浅黄的痕。
副官在旁边低声说:“长官,西北方向的信鸽塔那边—仍然没信號。”
“几次了?”雷哈特问。
“连著第四夜。”
“派去的斥候都没回来?”
“是的。”
他抬起头,看向窗外。
窗外的风雪一片灰白,灯影在雪雾间摇晃。
“照这个势头,绝不是风雪的事。”
他说这话时语气很轻,像在自言自语。
副官犹豫了一下,试探地开口:“长官,您怀疑———是有敌人入侵了?”
雷哈特没有马上回答,只慢慢站起身。
“敌人也要动员,要吃饭,要休整。若真有动静,按理说应该早有边防要塞的军报传过来。”
他顿了顿,又低声补了一句:“可如今什么消息也没有。”
副官默然。
外头风声嘶厉。
过了一会儿,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士兵推门进来,身上全是霜雪。
“报告长官,城门口的卫兵—抓到了一个人。”
雷哈特抬眼:“谁?”
“看样子是—从北边来的逃兵。”
屋內的气氛顿时紧绷。
雷哈特示意:“带进来。”
那人被两个卫兵架著,衣甲残破,脸上覆著乾涸的血和灰,双眼呆滯。
“你是哪支部队的?”雷哈特问。
那人嗓子发哑,嘴唇开裂。
“..—.北境—灰岩—.要塞。”
“灰岩要塞?”副官皱眉,“那是最靠北的要塞,失联了好多天了。那里———不是早该传信回报了吗?”
那人没有回答,呼吸急促,像是隨时要断气。
雷哈特示意侍从上前,递水。
那人喝了一口,却立刻呕出一口黑血。
副官脸色一变:“这血里———怎么还有灰?”
雷哈特的眉头皱得更紧:“继续说。”
逃兵的声音颤抖:“他们都疯了所有人都疯了我看见了火,自己人点起来的.”
“自己人点的火?”副官不信地重复了一遍。
那人剧烈摇头,手在空中乱抓:不是火—————是————血————烧起来了———烧得———连雪都变成血了...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一阵痉挛,嘴角流出灰白色的沫子。
副官俯身察看,片刻后摇了摇头。
屋里没人说话。
雷哈特看著这具尸体,神情冰冷。
他伸手拿起桌上的羽笔,在记录簿上写下几行字。
笔尖划过纸面时发出轻微的沙声。
副官低声问:“要不要派人去灰岩要塞確认?”
“派。”雷哈特头也不抬,“一队斥候,十名骑兵,不要多。带上旗帜,不许轻进。
若见情况不对,立刻撤回。”
“是。”
副官转身离开。
门再次被风推开,一股寒气灌了进来,吹得烛火差点熄灭。
雷哈特没动。
他一直盯著那具尸体,目光缓缓下移一一那人掌心里,握著一块烧焦的军徽。
徽章上的帝国纹章已模糊,但仍能看出那枚鹰形印。
只是鹰的双翼被烧断了。
次日,风雪未停。
天还没亮,远处的地平线忽然泛起一丝红光。
起初极微弱,像是雪反射了晨曦,可那光越来越强,顏色也愈发深。
直到整片天边都被染成暗红色。
城头的哨兵惊得直起身:“那是什么?“
旁边的人探头去看,一时间谁都没说话。
那光不动,不闪,也不像火。
“去稟报!”队长回过神来,喊道,“快去稟报!”
报信兵一路跑下塔楼,脚步声在石梯间迴荡。
当雷哈特赶到北墙时,天边的光已经烧成一线。
浓云被映亮,云底泛著血色,风里隱约能听见低沉的“咚一—咚一—”声。
“鼓?”副官抬头问。
雷哈特没答,只眯起眼,远远望去。
可视线里只有一片模糊的红。
他收回视线,慢慢开口:“不是极光。”
“会不会是—·敌人的营火?”
“营火能亮到天边?”雷哈特的语气里带著冷意。
他抬起头,盯著那片红光,许久没说话。
周围的士兵都在低声议论。有人说是雪地反光,有人说是神启,也有人说那是天谴。
副官忍不住上前:“要不要敲警钟?”
雷哈特思索片刻,摇头:“先別慌。若真是敌军,他们不会点著火等我们看。”
副官迟疑:“那要不要派斥候?”
“派。”
他停顿了一下,“让他们绕行,不要走大道。白天出发,夜里不许点火。”
“是。”
命令传下后,风雪又大了。
天边的红光仍在闪,像被风吹动的血。
雷哈特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似有若无的鸣咽声。
那声音极轻,带著一种低沉的共鸣。
士兵们纷纷抬头。
“那是什么声音?”
“风声吧。”
“可风哪会这样叫?”
雷哈特停下脚步。
那声音一瞬间又消失了,只剩风在雪中呼啸。
他抬起头,心中越发疑惑:
“..—.风,也会哭吗?”
日暮时,风雪终於停下。
但天边那道红色的光,直到夜深都未散。
它静静悬在地平线上,像是在等待。
雷哈特整夜没再回房,只在城头守著。
副官劝他休息,他摇头:“等斥候回来再说。”
火盆的火熄了又添,天亮时仍不见人影。
直到第二天的清晨,北门传来號声一“斥候回营!”
雷哈特立刻下城迎接。
十骑只回来了三个,个个面色惨白。
“说。”
领骑的小队长行礼,声音发颤:“长官,灰岩要塞——没了。”
“没了?”
“整座堡垒成了灰。地面黑得像烧焦的铁,连石头都化了。”
“尸体呢?”
“有,但不全。很多都像是————自己消失了一样。”
雷哈特神色不变,语气缓慢:“那敌人呢?”
“没见到。只有雪,和灰。”
四周一片静。
副官迟疑道:“那边境的防线——”
雷哈特抬手制止他:“別说了。”
他转过身,看著北方的天。
那片红光仍然在。
只是顏色淡了些,像是烧尽后的余烬。
他低声说:“他们不是被敌人击败的”
这一夜的雪下得很久。
风从北面来,呼啸著掠过山岭,带著一种令人不安的低鸣。
艾尔斯堡的烽火塔上,油火一阵高、一阵低,在风口处摇晃。
火光照著守夜士兵的脸一一他们的眼神都显得不安。
雷哈特上校站在城楼上,披著厚披风,眉间带著霜雪。
副官在他身后,手里捧著一份刚写完的急报。
这份急报要立即送往帝都,內容只有短短几句:
北境防线尽数失联,灰岩要塞无人生还。
敌军可能自极北而来。
艾尔斯堡已进入战备状態。
写完这封信时,副官的手有些抖。
雷哈特只是淡淡看了一眼,点头:“让信使立即送去帝都。”
“是。”副官匆匆离去。
风更紧了。
天边的红光在这一夜彻底褪去,只剩下一片死寂。
但这种静,像是暴雨前的空白。
次日黎明前,號角声在北墙上响起。
但不是警號,而是斥候归营的信號。
几名满身雪尘的骑兵推开城门,马鼻喷著白气。
他们几乎是跌下马的。
领骑军士一进门就跪在地上,大声喊:“敌军——敌军南下!”
雷哈特从內堡赶到城门前,披风被风卷得猎猎作响。
“多少人?”他问。
军士喘著气:“数不清,长官。整片雪原都亮著火。”
“火?”
“是。像星海一样。”
雷哈特目光一凝:“是诺德海姆王国?”
军士点头,声音发颤:“他们的旗帜——全是诺德海姆的。可那规模—那规模不对“有多大?”
“我们骑了一整夜,数不尽。到处都是火。连山坡上都有人。”
副官十分疑惑,低声道:“诺德海姆的人口撑得起这样规模的军队吗?”
“除非他们是举全国所有士兵南下入侵了。”雷哈特冷声说。
屋外风声呼啸,捲起厚厚的雪尘。
他转身看向一旁的士兵:“敲警钟,集合所有指挥官,马上进议事厅。”
半个小时后,內堡的军议厅被点亮。
火盆燃得通红,墙上掛著的地图被烟气熏得模糊。
数十名军官环立一圈。
雷哈特走进来,摘下手套,语气平静:“敌军正在向艾尔斯堡逼近。確认是诺德海姆王国的旗號。”
一名年轻的骑兵队长忍不住开口:“他们这是疯了?!”
他的声音带著明显的不信,“诺德海姆王国才多少人?他们竟敢主动入侵帝国?”
“没人知道这是为什么。”雷哈特看向他,“但他们確实已经来了。”
另一名年长军官问:“边境的要塞没有抵抗?”
“边境要塞尽数失联,灰岩要塞的情况已被探明,无人生还。”
“怎么可能?这就更不对劲了。”
“是啊,”另一名资深军官插话道,“这些堡垒都有囤积的军粮和高墙重弩,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沦陷了?”
雷哈特没有接话。
他只看著地图上的那条北境防线一一现在,这条线已经可以被视作不存在了。
“派斥候继续向北侦查。沿著旧雪道探查,確认敌军先头位置。”
“长官,”一名骑兵军官急声道,“他们这样的规模,我们的斥候根本靠近不了!”
“那就远远地看。”雷哈特语气不重,但压得全场寂静,“带齐装备,別死在雪地里了。”
他看向眾人,“其余人,回各自岗位。补给、器械、药物都清点一遍,不得有误。”
“是!”
命令传下,眾人纷纷退去。
只剩下副官还站在一旁。
“长官,若真是诺德海姆举国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