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 大同局定,九边震服(2 / 2)佚名
属下已让人通知曹文诏参将,他今早天未亮便率骑兵追击,想来用不了多久便有消息。”
“你做的不错。”
熊廷弼点了点头,目光重新落回舆图上,轻声感慨:
“此番平叛,倒比预想中顺利得多。”
宣府的王国樑,那人虽也谋逆,却还懂得收拢人心、加固城防,可王威呢?
空有野心,却被钱帛迷了双眼,既不犒赏士卒,也不安抚百姓,反而纵容流民劫掠,到最后众叛亲离,落得自刎的下场。
他的根基,比王国樑浅,智商更是远不如。
“这也是明公调度得当,刘振邦、孙镇、马荣及时反正,才没让战乱迁延太久。”
周文焕适时恭维道。
熊廷弼摆了摆手,不敢居功,反而是朝着京城的方向拱了拱手:
“全仰赖陛下洪福,大同平叛才能如此顺利。”
“不过,大局虽定,可百姓遭的罪,不能不管。”
周文焕心中一凛,立刻明白他的意思。
此番王威叛乱,大同府城内外遭劫最甚,尤其是左云、右玉两县,流民军过境时烧杀劫掠,村落多成焦土。
前些日子斥候回报,右玉县外的官道旁,常有饿殍横卧,有的百姓甚至易子而食。
府城内的粮铺被流民抢空,不少人家已断粮三日,只能靠挖野菜、啃树皮度日。
“明公所言极是。”
周文焕躬身应道:“属下已让人查过,府城府库虽有损耗,但仍存粮五千石、布匹三千匹,足够先赈济城中灾民。
只是左云、右玉两县路途较远,粮车运输需时日,恐需派军护送。
如今流民刚散,怕有残余乱匪趁机劫粮。”
“派马世龙麾下一千骑兵护送粮队,明日便出发。”
熊廷弼当即拍板。
“另外,让孙镇、马荣率部协助地方官搭建赈济棚,每棚配两名医官,防治疫病。
凡登记在册的灾民,每日发米一升。
乱世之中,保住百姓的命,才算真的稳住了大同。”
他目光扫过案上的俘虏名册,又道:
“那些俘虏,也不能闲着。”
三万四千名流民俘虏中,除了老弱妇孺,尚有两万余青壮,此前多是被张天琳裹挟的农民、工匠。
“清点户籍时,让地方官登记他们的原籍与技艺。
会种田的,分到城郊荒地开垦。
会打铁、挖矿的,编入官窑与煤窑。
懂木工、泥瓦匠的,派去修补大同堡寨体系与城防。”
周文焕连忙提笔记录,问道:
“明公是想以俘虏充作劳力?”
“既是劳力,也是安抚。”
熊廷弼点头,语气里带着几分考量。
“给他们记工分,一日劳作换半升米,若能如期完成开垦、筑城的差事,一年后便许他们返乡。
这样既解了劳力短缺之困,也能让他们断了再随乱匪作乱的心思。”
他看向舆图上标注的“云冈煤窑”与“阳和铁矿”,补充道:
“煤铁是边军打造兵器、取暖的要紧物事,让俘虏们加紧开采,既能充盈军饷,也能让大同的根基扎得更稳。”
正说着,周文焕想起一事,捧着名册上前一步,语气谨慎:
“明公,尚有一事需定夺。
刘振邦、孙镇、马荣三位反正的军将,该如何安置?”
这话让正端茶的熊廷弼动作一顿。
孙镇与马荣本是大同边军旧将,被王威裹挟造反时,虽未主动作恶,却也听任流民劫掠。
刘振邦更不必说,此前追击张炜时,亲手斩杀了许多大同府吏,手上沾着官民的血。
可若无这三人反正。
孙镇控制流民、马荣夺南门、刘振邦追剿王威。
大同平叛绝不会如此顺遂,恐怕还要多折损数千官军。
“孙镇、马荣暂留原职,仍管各自麾下边军。”
熊廷弼放下茶盏,缓缓说道:
“大同边军刚经战乱,人心浮动,用旧将管旧部,最是稳妥。
但要派监军随行,若有私吞军饷、纵容士卒扰民之事,立刻革职拿问。”
至于刘振邦.
熊廷弼眼神闪烁。
此前承诺过保其性命,断无食言之理,可其人血债未清,若仍留军中,恐难服众。
“刘振邦解除参将之职,赏银五千两,允其携家眷还乡。”
熊廷弼的声音冷了几分。
“但要传下话去,他回乡后若敢再涉足军政,或与乱匪勾结,定诛其满门。”
周文焕心中了然,这已是对刘振邦最大的宽宥。
既守了承诺,也断了他再兴风作浪的可能。
他刚要应声,却听熊廷弼话锋一转,语气骤然凌厉:
“至于其余参与叛乱者,不管是王威的嫡系,还是流民军的小头头,都要一一清查罪证。
凡亲手杀人、劫掠百姓、主动附逆者,按《大明律谋逆条处置,凌迟或斩首,绝不姑息!”
正堂内的空气瞬间凝滞。
周文焕抬头望去,熊廷弼的目光如寒刃般锐利,没有半分犹豫。
这位九边经略使并非嗜杀,而是深知大同作为九边要地,若不将叛乱的根须彻底斩断,若不让那些心存侥幸者“杀透杀怕”,今日平了王威,明日或许还会有李威、赵威冒出来。
唯有以铁腕立威,才能换大同数十年的安稳。
“属下明白。”
周文焕躬身领命。
他看着案上那册俘虏名册,已看到那些罪大恶极者伏法时,百姓拍手称快的场景。
这不是残暴,而是乱世里最实在的长治久安之策。
而在总镇府外的大同府城。
百姓也在默默的舔舐伤口。
不远处的空地上,俘虏们正被编伍,虽面有菜色,却已没了此前的慌乱。
新的秩序,正在这些细微的举动里,一点点重建。
“大同是九边的门户。”
熊廷弼轻声说道,似在自语。
“安抚百姓、整肃边军、开垦土地……这些事,一件都不能慢。
只有把根基扎牢了,将来蒙古人南下,咱们才能守得住,陛下才能睡得安稳。”
好在,戡乱与建设,熊廷弼在辽东与宣府,已经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因此在大同,他更显得心应手。
自王威自刎后的五日里,熊廷弼的指令如流水般下发。
三千京营骑兵分赴阳和卫、高山卫、天成卫,每到一处,先接管卫所军械库,再核查军籍名册,凡有与王威叛乱牵扯者,当即拿下。
卫所的老卒们看着身披玄甲的官军,大多垂首顺从。
王威的嫡系已死,流民军已散,没人再敢拿身家性命赌一场必输的反抗。
清查罪证的吏员们则捧着账册,逐户核对,从总镇府的幕僚到卫所的小旗,但凡牵涉贪腐、附逆者,名录都一一标注,堆在经略府的案上,像一座沉甸甸的“罪山”。
变故发生在第四日的午后。
曹文诏派来的斥候快马奔入府城,带来了牛心山的捷报。
张天琳带着数百精锐逃到牛心山山涧时,被预先绕路的京营骑兵堵住了去路。
那处山涧只有一条窄道,骑兵们下马结阵,火铳齐发,流民精锐瞬间倒下一片。
张天琳想拔剑自刎,却被一名校尉扑倒在地,绳索捆得像个粽子。
当他被押回大同府时,头发散乱,衣袍沾满泥污,往日里“流民大帅”的威风,早已被恐惧啃得一干二净。
第五日清晨,大同城外的校场上,三座高大的行刑台拔地而起。
木台旁插着数十杆明旗,旗下是肃立的官军,刀光在朝阳下泛着冷光。
城内外的百姓被通知“观刑”,起初还有人怯生生地躲在街角,可当看到被押上台的张天琳时,人群里渐渐响起了骂声。
这人麾下的流民曾洗劫右玉县,多少人家破人亡。
午时三刻一到,监斩官掷下令牌,“凌迟”二字刚落,刽子手的小刀便划开了张天琳的衣襟。
百姓们有的别过脸去,有的却攥紧拳头,直到第一片肉落下时,人群里爆发出压抑已久的欢呼。
王威虽死,但他尚有子嗣。
两个儿子被押到邢台之上,替父受刑。
这两人年纪尚轻,此刻吓得腿软如泥,哭喊着“饶命”,却只换来刽子手的冷眼。
凌迟的惨叫声持续了近一个时辰,台下的百姓从最初的震动,渐渐变成了沉默的敬畏。
紧接着,近千名未反正的叛军被分批押上台,斩首的刀光此起彼伏,鲜血顺着木台的缝隙往下淌,染红了台下的土地。
这一日,大同镇队正以上的将领,几乎被斩尽。
那些曾依附王威、克扣军饷、纵容劫掠的人,没一个逃过清算。
当然,杀了人,空出来的位置,自然是要有人去填补的。
血祭的校场尚未清理,熊廷弼的提拔令已传遍大同。
从辽东来的百户李进,因在北门伏击战中斩杀三名叛军小头头,被升为阳和卫指挥佥事。
宣府的骑兵校尉赵山,因追剿张天琳有功,破格提拔为高山卫同知。
就连大同本地反正的小兵,只要在平叛中带伤作战,都被编入新的军伍,授了小旗、总旗的职位。
熊廷弼的影响力,或者说皇帝的影响力,正渗透至大同每一条血管里面。
与此同时。
抄家的成果也让经略府的幕僚们咋舌。
除了总镇府最初清点的三百万两,后续从大同卫指挥使、各所千户家里抄出的白银,竟又凑出两百万两,合计五百万两!
阳和卫指挥的府邸里,抄出了十箱金砖,还有从蒙古人手里买来的狐裘。
天成卫千户的田契,足足堆了半间屋子,涉及良田五万余亩。
就连大同府的税吏,家里都藏着三万两私银。
这些财物被一一登记造册,一部分充作军饷,一部分留作赈济灾民,剩下的则封存入库,以备后续整顿边军之用。
正当熊廷弼看着账册,思索如何恢复大同民生之时,周文焕捧着一封牛皮封缄的信,快步走进来,语气里带着几分惊喜:
“明公,延绥镇总兵杜文焕的信!是请罪信!”
熊廷弼接过信,摩挲着封蜡上的“杜”字,拆开一看,里面的措辞十分谦卑。
杜文焕在信中直言延绥镇“积弊已久,军饷克扣、士卒逃亡之事屡禁不止”。
承认自己“治军无方”,恳请熊廷弼派专员前往延绥,“厘清积弊,整肃军纪”。
甚至主动提出“愿将延绥镇军籍、粮册尽数上交经略府核查”。
看完信,熊廷弼嘴角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这笑容不是平叛后的轻松,而是一种战略目标渐次达成的开怀。
宣府的王国樑被诛,大同的王威自刎,两处边镇的整顿杀鸡儆猴,如今连延绥镇的杜文焕都主动服软,其余山西、甘肃等边镇,哪里还敢有半分抗拒?
九边震服的局面,终于初步形成。
“好!好一个杜文焕!”
熊廷弼将信放在案上,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振奋。
“立刻让人将张天琳被擒、叛党伏诛、收缴财货的详报,再加上这封请罪信,一并快马送往京师,呈给陛下报捷!”
周文焕躬身应道:“属下这就去办!”
熊廷弼走到窗前,心中振奋。
当初他接下“九边经略”之职时,陛下曾密信问他“何时能整顿完毕”,他当时答“五年为期”。
可如今看来,宣府、大同已定,延绥主动归附,剩下的边镇不过是顺水推舟。
“三年。”
熊廷弼轻声自语,眼神里满是信心。
“只要按此节奏推进,三年之内,定能让九边焕然一新,再无叛乱之虞!”
九边若定,天下兵权大半将亲掌于陛下之手。
届时。
陛下要清除什么魑魅魍魉,要推行什么政策,便无人能挡了!
ps:
7300字大章!
另外
今晚应有加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