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大族真正的嫡子,嫡长子,是不会在这个时候轻易科考的。
“臣领旨。”李勣认真拱手。
不管如何,他做科举主考,那么就意味着科举的内容,将会大量参杂边疆军事。
这是皇帝刻意引导的天下风向。
“明年秋收,还有军械生产,兵员调动。”李承乾看向长孙无忌,说道:“舅舅,你加紧统合一下。”
“是!”长孙无忌认真拱手,他是太尉,这些也是他名义上的事务。
李承乾抬头,看向殿外,轻声说道:“今年破苏毗羊同,明年攻唐古拉山,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找到唐古拉山诸关的破绽之前,不要强行冲关,死伤过重反而会损伤士气,朕准备用两到三年时间破关,不要让军前太有压力。”
“臣明白。”长孙无忌认真拱手。
大唐和吐蕃的国力,在一开始的时候,是吐蕃减弱大唐渐强的,他们要维持住这个优势,然后在机会最好的时候,一举破关,然后只插逻些,灭国吐蕃。
李承乾站了起来,叹声说道:“灭国吐蕃,朕就可以封禅嵩山,青雀也就可以放出了。”
长孙无忌顿时抬头,目光炯炯。
……
风雪从天上飘落下来,落在宫道之上。
长孙无忌和李勣两人披着黑色的披风,头戴七梁冠,并肩向前行。
太极门就在前方,李勣稍微停下脚步,看向长孙无忌道:“太尉,此番怕是要辛劳了。”
长孙无忌缓下脚步,轻叹一声道:“真正要辛劳的不是我,而是阎家。”
李勣顿时就明白了过来。
李泰是阎立德的女婿,若是李泰能够被免除一切罪名,从宫中被放出来,那么阎家身上最后一丝不可说的不安,也会被彻底的清除。
为了这一点,阎立本,阎立德等人,都会拼命的。
突然,长孙无忌回头看向两仪殿的方向,轻声说道:“原来如此,陛下原来是要阎立本为后军总管坐镇兰州,这样的话,梁建方就会被从军前调回来,坐镇西昌州到通天河一线,最后攻伐吐蕃灭国之战,陛下会交给苏定方。”
李勣一愣,随即恍然过来,然后点点头道:“这个时候,一切以大局为重,不能太顾忌老臣的颜面。”
原本谁做灭国吐蕃的统帅,皇帝之前还在苏定方和梁建方之间游移不定。
毕竟统帅不定,那么兵部的具体策略就定不下来。
吐蕃人这一次来长安送这一封信,反而让皇帝将心思彻底的定了下来。
长孙无忌转身,朝着前方的太极门走去,同时说道:“苏定方是卫国公的徒弟,李德謇是卫国公的儿子,裴行俭是苏定方的徒弟,以他们三人为前军大将,那么破唐古拉山三关是最有用把握的,梁建方这方面要差上许多。”
“是!”李勣点点头,他其实也是从李靖的身上学了不少,而且苏定方和裴行俭也在他会麾下学了不少。
以李勣对众人的理解,这是最好的布置方法。
“其实以大唐的国力,在唐古拉山道之中破开一道关卡并不难,难得是破开一道之后,就再难向前。”李勣神色凝重起来,说道:“那样看起来是有了立足点,但实际上却是进进不得,退又退不得,所以陛下才有一鼓作气之说。”
攻伐吐蕃最重要的是粮草,若是拿不下唐古拉三关,大军可以从容后退,然后自取粮草,后勤压力会小很多。
从吐蕃出山,必须要经过苏毗,那里是重要的转运基地。
只是从苏毗到吐蕃,是一条羊肠小道,想要通过极难。
那里又一直被吐蕃占领,所以从那条路杀往吐蕃并不现实。
一旦唐古拉三关攻不下,大唐可以立刻撤回到苏毗,确保后路安定,但是一旦拿下一道关卡,粮草就必须从苏毗转移到唐古拉山口,那个时候的后勤压力才会真正的大了起来。
“所以,明年的春种是真的要加紧了。”长孙无忌点点头,道:“从关中,到陇右,还有西昌州,甚至羊同苏毗,都需要加强春种,尽可能的减轻运输损耗。”
“是这样的。”李勣颔首。
说话之间,两人已经迈步走出来承天门。
天空风雪依旧,缓缓飘落。
……
李承乾坐在御辇上,朝着立政殿而去。
他轻轻摆摆手。
头顶的轻雪落下,落在掌心,然后很快他融化。
这一场雪,明年又是丰年。
李承乾神色严肃起来,灭吐蕃必须在这几年,否则将来一旦天下灾年,加上征战多年,恐怕于国家大势要有损。
灭了吐蕃,然后封禅嵩山。
李承乾轻轻笑了,封禅嵩山。
做皇帝做到现在,他越是感觉到天下不易。
封禅泰山的耗损不知道要大到多少,他是真的舍不得。
侧过身,李承乾神色平静下来,开口道:“传旨,召江夏郡王回京,新年后,朕要见到他。”
“喏!”徐安拱手领命。
立政殿外,御辇刚落下,李承乾就听到一阵嬉闹的声音从殿中传来,他的脸上不由得泛起一丝笑容。
很快,李承乾步入立政殿。
一身粉色襦裙的永康公主和皇后苏淑从内殿走出,对着李承乾福身道:“见过陛下/父皇!”
“平身吧。”李承乾有些宠溺的笑笑,看向永康公主道:“朕的公主今日怎么来看你母后了?”
“父皇,女儿哪日不来给母后请安。”永康公主走过来抓住李承乾的胳膊轻轻摇晃。
李承乾笑笑,带着永康公主走到了内殿,然后在长榻之上坐下,然后看向苏淑道:“公主是来看自己的未来驸马的吧?”
“是!”苏淑拿过一旁的奏本,看了脸色羞红的女儿一眼,递给皇帝道:“这是东宫筛选出来的最后三个人,一个是钜鹿郡公窦知敬的儿子窦思泰,一个是户部郎中韦仲锐之子韦仁方,还有一个是汾州刺史冯蹇之子冯懿,是臣妾的表弟。”
“冀州冯氏。”李承乾点点头。
冀州冯氏家世背景虽然低了些,但他们是皇后的母族,自然也有些资格,不过是最末而已。
当然,能够被李象看上的,多少有些出色之处。
李承乾看了奏本上的内容一眼,然后放在一旁,说道:“传话给三家,让他们三人准备明年的殿试,不必参加科考,参加殿试就好,朕要看看他们的水平。”
“是!”苏淑虽然点头,但还是看着李承乾道:“臣妾想知道陛下为何要如此,陛下心中的驸马人选究竟是怎样的?”
李承乾身体靠后,看了同样满脸好奇的永康公主一眼,轻轻笑笑,说道:“人有五贪,贪财、贪色、贪权、贪名、贪懒。
朕要的驸马,家世要足够好而不贪财,人要有克制能不贪色,人要清醒要不贪权,也能聪明不被人捧杀,最后要不懒,当然,也要真心喜爱朕的福昌儿!”
永康公主没有听清楚李承乾前面的话,她仅仅是听清楚了最后一句话,就忍不住投入李承乾怀中,满眼含泪的叫道:“父皇!”
苏淑坐在一旁,没好气的说道:“这些,陛下自己都做不到,如何能要求他人。”
“所以是驸马!”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历代皇室,对驸马,不都是这样要求的吗?”
苏淑微微一愣,随即缓缓点头。
因为的确真的是这样的,不说别人,她的大伯苏勖就是这样一个人。
苏淑顿时心里有数,以苏勖的样子来挑驸马,基本就不会有错。
所以也才要参加科举。
李承乾轻轻笑笑,一切哪有那么简单。
他抬起头,看向窗外。
夜色风雪终于是急了些。
……
新年初始,万象更新。
永惟十三年,正月初一大朝。
弘文馆大学士,同中书门下三品,宰相张玄素致仕。
皇帝授特进,蒲国公,居长安,随第就访。
洛州都督苏勖,进弘文馆大学士,同中书门下三品,成为宰相。
虽然苏勖是驸马,又是昭仪亲父,但在皇帝的圣旨当中说的很清楚,苏勖能够成为宰相,更多的是因为他的文采惊世。
他是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括地志》就是他主持编修的,之后又有东岛灭高句丽,百济,新罗之功,西昌州之战,主持修建洛阳太学,以功拜相,也没有什么说不过去的。
而且弘文馆大学士本身就是清贵之职,统管弘文馆,太子崇文馆,秘书监,国子监,太学,天下州学,是名副其实的天下文坛领袖。
苏勖的能力资历都是足够的。
而且有消息说,皇帝准备在洛阳再修一座国子监。
这一下,天下再无杂音。
但所有人都明白,从今日开始,弘文馆大学士成为宰相将成为定律,日后天下文人的拜相之路又多了一条。
而且轻政绩而重文教。
一时间不知道多少文坛大家前往长安。
以求未来宰相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