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站起来,负手走向御书房墙壁上悬挂的大幅舆图。
“鸥江洪水,始终是朝廷的心腹大患。你既有治水方略,又懂改进营造之法,若朕调你入工部,你可愿意?”
季子墨的心猛地一跳。怎么会不愿意呢?拼了命地考科举,初心就是为了护佑造福百姓,如果穷尽他一生之力,能够消弭鸥江水患,那他也不算白来世上一遭。
他深吸一口气,朗声道:“回陛下,臣愿意!”
季子墨从翰林院修撰调任工部水部司郎中的圣旨一下,朝野皆惊,摸不清皇帝的用意。明面上,从六品翰林院修撰到正五品工部郎中,季子墨连升三级,可谓火速升迁,圣眷优隆。实际上,状元的升迁道路是有章可循的,从翰林修撰做起,再陆续攀升至侍读、侍读学士、翰林学士,再任礼部或吏部侍郎,礼部或吏部尚书,最终直入内阁成为大学士。
常言道,非翰林不入内阁,状元郎一般不会离开翰林院去六部,即使出去也是在礼部和吏部轮转,去户部都极为罕见,更不用说兵刑工下三部了。工部尚书在六部尚书中都是最不起眼的,入内阁的绝无仅有,季子墨去了工部,也就基本断了登阁拜相之路。
圣旨一出,多少人为季子墨扼腕可惜,三元及第,熬上一二十年就是一品大员啊。
只有陪他从潜州一路走过来的师尊董大儒和妻子水清桦理解他的选择。还有一个人举双手双脚欢迎季子墨,那就是工部的赢侍郎。
“我就说你该来工部,和我一起治水!”季子墨到工部报到时,赢侍郎拉着他不放,“走走走,今天我请接风酒,以后我罩着你!”
季子墨一笑应了。他没忘记,皇帝调他入工部是为了改进营造之法,便央赢侍郎把现有的治水工事图拿来看,这一看就发现了问题,构图不清晰,结构不立体,数字模糊,比例不对……他倒抽一口冷气,按这种图纸造出的工事,防洪效果只能看天了。
于是,季子墨从做翰林时整日写文章,变成了整日埋头画图纸,忙得脚不沾地。有时干脆不回家,就住在值房里。
另一边,水清桦也忙碌不堪,不过不是为了芙蓉园,那里自有叶锦城打理,是她经不住长姐明桦的软磨硬泡,接了个新活计:给玉先生的学堂开刺绣班。
“二妹,你的绣坊若做得好肯定要招人吧,下次你再去哪里找落魄的千金小姐?不如自己从头培养,虽然多花费点时间,但是知根知底,省得再出一个孟绣娘。”明桦撺掇她。
这句话倒是说到她心里了。招募流民也好,落魄千金也好,都是不得已而为之,从办绣坊的第一天起,她就被缺人这个问题所困扰,每次都左支右绌,狼狈不堪。以后,她的绣坊不仅会在江夏与京城,也许还会开到更多地方,难道每一次都涉险过关吗?
她必须主动去解决“人”这个问题。不懂诗词歌赋,她教;不懂丹青绘画,她教;不懂女红针法,她教。等有了足够的人,她就可以开更多的绣坊,甚至开到江南之地去。
心中有了这样的盘算,她很爽快地接下长姐的活计,成了玉先生学堂的第一位刺绣夫子。
她的学生都是附近大杂院里的女孩子,年纪多在十到十五岁之间。她们在小学堂里学了读书识字,结业后分流到各个手艺班里,其中学刺绣的最多。在她这里,不论从前有无女红基础,是不是跟着娘亲学过绣花,全部从头开始,从最基本的平针开始学。
季菲知道娘亲当夫子的事,不以为然:“娘,您一个人能教几个学生?绣坊随时都需要用人,等这批学生好几年后出师,黄花菜都凉了。”
水清桦一想也是:“那你有什么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