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断对方发来的是什么劲,以及劲的大小、方向,这就是“听劲”。
练习听劲的第一步,不是用耳朵听,而是用身体听。挨打的时候,身体能感觉到对方劲力多大,从哪个方向来,是钻劲还是炮劲。这就是听劲的最初形态,要不怎么说打人总得先学挨打呢,挨打,是亲身体会对方“劲力”的最初方法。当然这种听法,当你听明白的时候,对方已经打到身上了,对于化劲没什么用,让你疼的时候能疼个明白而已。
听劲第二步,是用手听,对方来拳,你用胳膊架住,这一瞬间,你能感受到对方打你的力量,同时你的胳膊要么往后缩,要么往旁边带,这就是在听劲+化劲。很多人练一辈子也就停在这一步了。
如果天赋好,练得多了,就从用胳膊听,变成了用皮肤听,拳脚皮肤一相交,瞬间就明白了来劲的种类方向与大小。不等这个力量打实,间不容发之间,就可以化劲甚至反击。
人的触觉是很奇妙的,听劲的能力继续精进下去,皮肤都不用相交,拳头在凌空一寸的时候,拳风吹到汗毛,立刻就有了感应。这样的听劲功夫,如果配上足够高的身法,就能“觉险而避”。这可是群战利器——一打多的时候,总有眼睛照顾不到的地方,为什么有的高手就像背后长眼睛一样,答案就在这里。
拿汗毛听劲,基本上就把皮肤练到头了。但这还不是“听劲”本身的技巧尽头。
毕竟皮肤只代表五感中的“触觉”,在实战中“听觉”和“视觉”也可以对听劲进行辅助。
真正的实战高手,在皮肤“听劲”的同时,也在不断通过观察对手的身形,听对手的声音来判断对方的发劲。
之前叶问过三关的时候,第二关账房老爷子,一个崩拳打过来,当时叶问可是闭着眼睛的。为什么老爷子的崩拳打不到叶问身上呢?因为老爷身形一动,衣袂带动的风声就入了叶问的耳朵,叶问也就知道了对方的方位。老爷子出拳的时候,崩拳特有的破空声,让叶问提前知道了对方发劲的方式,待到拳头挨近身体一寸的时候,叶问身上轻薄的绸缎长衫被拳风一压,微微变形贴在叶问皮肤上。那一瞬间,叶问脑海中对这一拳的姿势、劲道、方位的了解,比用眼睛看到的还要清楚。
此时此刻,虽然在外人看来,叶问和宫羽田两个人只是共同捏着一块饼不动。但其实,两个人都已经凝聚了全副精神。
叶问把饼子往前推一分,就是在“发劲”,这一分劲的方向和大小,宫羽田瞬间就“听到”了,立刻使出化劲的技巧,手腕往后微微一缩。要知道,这块饼子是传统的猪油开酥饽饽,又软又酥,一咬会“簌簌”掉粉的那种。
这一下宫羽田如果手缩得浅了,饼子会被叶问的劲压坏;缩得多了,“化劲”就变成了主动“使劲”,饼子可能被宫羽田自己扯断。
饼子在空中微不可察地移动了几毫米,却依然完好无损。
若不是聚精会神的观众,可能压根看不见这几毫米的移动。看见了的人,大多也理解不了这里的技术含量。
但是包括诸葛平在内的,在场寥寥七八个人,看懂了这一下。
诸葛平这一刻甚至有爆粗口的冲动,就像以前看足球比赛,看到一脚绝妙的精准长传一样。
可惜这种严肃场合,那还是得矜持一些。
下一刻,叶问松开了手,换了另一只手。又把手的姿势从手心向上手肘向下调整为手心向下手肘向上。别看只是翻了一下手,但这个姿势,对于叶问来说比刚才的姿势更容易“发劲”一些。
功夫是纤毫之争。
手刚要重新捏到饼子上,饼子又微不可察的一动,这次是宫老爷子直接预读了叶问的动作,叶问的手指往下合拢,却差之毫厘,没能拢在饼上。
叶问和宫羽田对视一眼,最终选择先不去抓饼,用右手手腕搭在宫羽田手腕上,然后主动把自己的眼睛闭上了。
他要剥离视觉的干扰,全心全意地用触觉去“听”。
宫老爷子微微一笑,目光更凝实了。
他比叶问多了20多年的实战经验,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都能经过大脑的处理,变成对“劲”的判断。所以对他来说,眼睛不是干扰,是帮助。
诸葛平坐在那看,手心不知不觉地出汗了。
“过瘾,真踏马的过瘾啊。”这话当然只能在心里念叨念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