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对的吗?
你是错的吗?
光怪陆离的世界里,冰霜封锁的门上,冰层更加厚重了。
寒冷的呼吸,让气体变成了白色。
安塔利斯僵硬在原地,成年巫师那疏离打量,目光里透着恐惧,他们就像在看一个可怕的黑巫师,亦或者,一个怪物。
他认识那种眼神,并且深刻知道,这个时候,无论他说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
“安塔利斯。”灵魂深处,有辉煌美丽的白光,卷入安塔利斯的灵魂。那是哈利的力量,温柔坚决,充满急切。
“不要理他们了,我们需要离开这里。那些门,给我的感觉很糟糕。”
安塔利斯感受到,这样的场面,对哈利而言也不是毫无伤害的。但一种连他都隐隐察觉到的烦躁感,从周围,从内里,一点点淹没过来,他想,哈利说的对。
“我能感觉到,如果我们不快一点,可能会有大麻烦。”哈利无法形容这个强烈的直觉,但他知道。
“谢谢你,哈利。”
安塔利斯小心翼翼地,将男孩子用自己的灵魂藏好。眸光锋锐地,看向两个深陷于伦理道德的巫师。
“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如果你们不相信我,就请自便。我想我没有时间与精力,浪费在解答你们的疑惑上面。”
“如果我们不了解这个诅咒,又如何去破解它。”杜克·道格拉斯讷讷地说,“我是说,我可不是解咒师。”
“你有选择,你们两个都是。”安塔利斯冷淡地说,“可以在这里等,等待或许有人把你们救出去。”
安塔利斯开始觉得,争取两个成年巫师的行为,愚蠢到了极点。
他看了一眼走廊尽头和走廊左侧,那扇正常的门。
“那是斯达特·奥布里斯先生的房间。”灵魂深处,哈利的情绪,隐隐有着些许担心。在疗养的这段时间里,当他们不读书,让男孩子放松精神的时候,哈利会探索圣戈芒,大部分病患的房门是紧闭的,但他们的邻居不是。
安塔利斯记得这个老人。
斯达特·奥布里斯先生是个坐在轮椅上,经常望着空气发呆的家伙。治疗师希伯克拉特·斯梅绥克悄悄告诉哈利,这个哑炮,出身于奥地利的魔法家族,幼年时,被稀奇古怪的魔法袭击了,从此以后,魔力就开始衰退。
“可怜的家伙啊。”说起这些旧事的时候,斯梅绥克先生的神色,堪称怜悯。“后来他的魔力变得和哑炮没什么差别,身体也一天比一天衰弱,他的家族放弃了他,远远地,将他送来了圣戈芒,支付了一大笔疗养费,就再也没有了声响,任由他在几十年的时光里腐烂。”
这些记忆,在两个灵魂里飘荡着,安塔利斯踩着忽明忽暗的灯光,来到这扇门面前。与那些冰封的门不同,这上面的黄铜把手锃亮如新,房门上的铭牌,只是简单的写着一个名字:
斯达特·奥布里斯
一只修长美丽的手,抢先一步握住了门把手——安塔利斯有些吃惊,是雷尼夫人,她另一只手用魔杖抵着门,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我有三个混账儿子,你不是我遇到的第一个大问题。”她咬牙切齿地说着,用力转动门把手。
锁芯发出慢吞吞的,被卡住的声音。
“该死的,阿拉霍洞开!”女巫松开它,毫不犹豫地挥动魔杖,用了开锁咒。
在三个人的注视下,锁芯的齿轮嘎吱嘎吱地,仿佛喘不上气的呻吟,黄铜把手开始向下旋转——那几乎成功了,就在锁即将打开的时候,门把手蓦地弹了回去,就像有谁用力地扳正了它。
雷尼夫人遭到了魔法的反噬,血从鼻子里流了出来,滴在了地板上。
此时走廊里更冷了,那些门上的冰霜,结了厚厚一层。
“我们该走了。”这声音有些失真,安塔利斯半晌才反应过来,是杜克在说话。他盯着门把手看了一会儿,“我们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现在可不是满足好奇心的时候。”
“让我再试试。”“束缚解除!”“阿拉霍洞开!”
连续的魔法光芒快速闪过,没有起作用。雷尼夫人背对着治疗师,安塔利斯看见了她的表情——恐惧的、焦躁的、甚至是紧迫的,那些犹如实质的情绪,从她的面颊上暴露出来,完全不介意被男孩子窥破。
“看起来,奥布里斯先生不欢迎我们。”哈利的声音有些困惑,“可他并不讨厌我呀。”
安塔利斯眸光微微一凛,心底嗯了一声,安慰地说:
“我们还有另一条路,你就不好奇诅咒在这个空间里,变成什么样子吗?”
“好奇。”哈利诚实地说,“但我还是觉得这件事很奇怪。”
“就让秘密维持一会儿,我们总有解开它的时候,不是吗?”
“雷尼夫人。”想到这个女巫不久前的勇敢,安塔利斯放轻了声音。“我觉得杜克说得对,我们该走了,去您的办公室。”他犹豫着伸出手,试图按住雷尼夫人的胳膊。但这种行为刺激到了她——女巫终于放开了那只门把手,不甘地承认了某种失败。
“也许你是对的,波特先生。”她后退两步,深呼吸一口气,将那些软弱的情绪收拾一空。
那个干脆利落的圣戈芒院长回来了。
“现在,跟我来吧。”
走廊里,那些覆盖着冰霜的门,冰层已经增长了好几英寸。这让路途变得紧迫和小心翼翼。
越往前走,带有冰层的门就越厚重。雷尼夫人尽量不看,而是专注于辨别正常的那些门。在经历了四个之后,他们看见了楼梯。这次他们避无可避——因为原本光滑的大理石台阶上,铺满了厚厚的冰层,从六楼如同阶梯瀑布一样滑落下来。
“火焰熊熊!”杜克咕哝了一句咒语,橘红色的火焰,从他那弯曲焦黑的魔杖里爆燃出来,如同火焰喷射器一样,对着楼梯坚持了十秒。
雷尼夫人收起自己的魔杖,勉强地——她不擅长这些攻击性咒语,非常不擅长。冰层在火焰焚烧下,融化了一些,但十秒后,火焰熄灭,冰层以可见的速度恢复了过来。
安塔利斯惊奇地,看向这位治疗师,有这样的天赋,他为什么是治疗师而不是傲罗?
“我家做房屋生意,狐媚子不好清理,我就用火。”杜克·道格拉斯沮丧起来,为这个可怕的习惯。“从没有哪个狐媚子,能坚持躲藏十秒以上,所以——”
“这是一种魔法,不是正常的冰。”雷尼夫人瞥了他一眼,忍不住说,“你的这个咒语能生效,才是一种奇迹。你的就业指导教授,没有推荐你去当傲罗,或者解咒师吗?看样子你真的很有天赋。”
“哦,麦格教授说了。”杜克的表情变得非常为难,半天才小声说:“可是那很危险,我只想找一份稳定安心的工作,比如圣戈芒的研究员,安静,安全,还有希望得到梅林勋章。”
杜克瞥了一眼周围诡异的环境,以及面前这奇怪的冰层,声音越来越小。
安塔利斯叹了口气,至少这位先生,不是一边泡面一边练习魔法。
“还是让我来吧。”
两个成年巫师犹豫着,让开了道路,随着安塔利斯的靠近,果然冰层再次融化起来。他试探地抬脚,踏上反射着光亮的大理石台阶。一股森寒的冷意从鞋底透过来——
这是一种比黑魔法更加幽暗的气息。
冰层对他没有恶意,比起那些,楼梯本身的恶意还更重一些,安塔利斯抬头看向楼梯的扶手缝隙,蜿蜒曲折的楼梯,没有一英里长,它看不见尽头。
“这里也发生了变化。”杜克也发现了,语气里有着不安,“希望那不是太远。”
安塔利斯不置可否,他的脑海中闪过一连串可怕的电影剧本,意外空间的无限楼梯,恐怖游轮的时间循环,寂静岭的里外世界,哈利被塞进来的信息刺得毛骨悚然。
“安塔利斯,停止!这没有帮助!”
“抱歉,哈利。”
两个年轻的灵魂,被这些画面刺激得有些憔悴。但这不影响冰层的融化。削薄的冰,慢慢变为冻气和粘稠的液体,向两侧滑落。三个人不超过一英尺的安全距离,慢慢攀爬到了上一层。
正对着他们的应该是个商店,旁边是茶水间和盥洗室。
这些建筑的对面,应该是一个圣戈芒的温室与实验室。雷尼夫人的办公室,在走廊靠窗户的地方,门口有一个盆栽。
但现在,完全变了样子。厚厚的冰层,如苔藓一般覆盖了一切。阴暗,潮湿。一股什么东西腐烂的气味从商店里传来——从外面的橱窗,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的食物全都腐败了。
“是衰竭咒。”环顾四周,雷尼夫人肯定地说,“而且效果非常强。”
她点亮了魔杖,冷蓝的光芒,扫过那些原本可口的面包。墨绿发黑的物质,被光线轻盈地激起。它似乎很轻,又似乎有着某种意识。这些东西如细小的尘埃一样,在光所照耀的空气里,飞旋腾舞,泛着淡淡的磷光。
雷尼夫人屏住呼吸,神色凝肃。
“那些颗粒一样的东西,带着强烈的传染性,能够将沾染的植物毒杀致死。它介于魔法和物质之间,任何碰触都能让它沸腾,就像现在。”
她压低声音,用最快的速度将这段话说完。
果然,那些磷光飞舞得更加剧烈了。
“而与现实世界不同的是,碰触不会推远它。”雷尼夫人熄灭了魔杖的光,那些磷光般的粉末,在黑暗里呼吸般闪烁着,如一群隐形的蝴蝶,无声地铺满了橱窗——
“任何碰触,都会吸引它。”杜克的脸色苍白,这幅情景,绝对会让密集恐惧症发作。
安塔利斯也不想知道,碰触那东西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