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案牍,有些责怪道:“元皮皮,你可知错?”
闻言,元皮皮却壮着胆子上前,昂起脑袋反问道:“先生,我何错之有?”
“是先生教我力争上游,也是先生教我不要轻视自己。我想成为修士,难道只因为我得罪了一个身份尊贵的人,我就失去这个机会了吗?那我前面付出的努力又算什么?”
陈齐礼意味深长道:“你口中这位身份尊贵的人。他身份确实尊贵,是某位王爷的嫡系,与当今陛下留着一样的血脉。”
元皮皮愣住了。
他虽然没离开过桃源乡,可伦理纲常、帝皇国事却是能在书中读到,他怎不知这个身份意味着什么?
只是他绝望之际,忽又像抓到一束曙光,辩驳道:“裴顺让我待在家里,只要晋升大典前不要来学院,我就能安然无事。”
“可我怕个什么?王室血脉又如何!”
“先生,我现在来这里,就是要争。你说我大器晚成,我信,你让我力争上游,所以我来了!”
陈齐礼神色有所松缓,看且对元皮皮这番举动颇为满意。
但他马上又抛出了一个诛心的问题:“你如今过来找我,又将你爹处于什么境地呢?”
元皮皮攥紧拳头,沉默良久,咬牙道:“我打小就想成为修士,想要到外面闯一闯,对于这些,我爹从不关心,他只想着让我学打铁,让我帮忙照看铺子。”
“便连我到学院上课了,他也只让我多去冶炼堂学学,却不是学什么感应器灵的门道,而是学学别人怎么挥锤,怎么入炉,与自家有什么不同,还让我说些感悟。”
“至于我被评进学院最差的平安班,他却无动于衷,说什么在哪个班都一样,都能学到东西。”
“他从来不关心我想要什么,他只想着他要给我什么,可他就是一个没志气的人,我根本不想要他给的东西!”
“回去的这两日,他也没怎么与我讲过话,整天就知道打铁打铁……”
陈齐礼见他顾左右而言他,却始终说不到点子上,便打断道:“你是想着这样一个不顾及你想法的父亲,这样一个没有志气的父亲,不值得你为他放弃修士的机会,是吗?”
“你对你爹失望了。”
元皮皮再次垂下脑袋,不知是羞愧还是决然,半晌的无言。
陈齐礼目中隐有精光闪烁,提点道:“我说你大器晚成,就是因为你身上有这股劲,一股决然气,敢平良心,能杀感情。”
元皮皮看向先生,满脸的茫然。
陈齐礼自知时机已到,便开诚布公道:“如今灵气衰败,洞天福地每年晋升修士的名额都是有限的。”
“拿这座桃源洞天来说,今年的名额仅有两百,这几天陆续来此参与晋升仪式的人,无不是付出巨大的代价,其中甚至有人耗尽了家底,只博这么一个机会,甚至有可能失败,落得两空下场。”
“可对于桃源乡的你们来说,却只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情。”
“学院内部有一百个名额,你们只需要挤进这一百当中,便再不用投入更多,可说得天独厚,这就是我劝你们力争上游的原因。”
“那么元皮皮,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倘若你答得上来,我将不遗余力……不,我一定会把你推进这一百之中。”
元皮皮浑身绷紧,眼看那个梦寐以求的机会即将抓住,忍不住心潮澎湃。
陈齐礼看着他神色变幻,却是冷冰冰说道:“你能否下定决心,将你父亲置于死地。”
一缕穿梭过山林的晚风吹进房屋,吹得烛火摇曳,吹得屋中两道影子激烈摆荡。
……
“话本对经济亦有益处,可……恩?”
僻静小院中,正口念内容的裴顺忽的停下,看向学院里处的方向。
苏观宝提笔没了下文,便抬头想要询问,却见小师一脸担忧的模样,所看方向又是院长的住处,不由想起了元皮皮。
“小师……是元皮皮怎么了吗?”
“虎毒尚且不食子,元皮皮,你可莫要一念之差,铸成大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