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书房之中。

院长有些失望。

房中已没了元皮皮的身影，他看着那扇左右摇摆的门，微微叹了口气。

元大郎性情憨直，而那位朱姻以温和两字也可概括，俩人生下的孩子，却处处透着一个蛮劲，甚至敢与西凉的小王爷争锋，这自然是有缘故的。

斩龙台的戾气、朱姻的绝笔信，都只是原因其一，更重要的是陈齐礼后来一句「大器晚成」以及「力争上游」。

如果说斩龙台与绝笔信让元皮皮的骨子里有了份蛮劲，那这位陈院长则是将这股蛮劲从骨子里牵扯出来，让元皮皮造就了一个能压制董旻的“争”字。

这便是所谓的蛮气压龙，敢争气运。

当然，局势至此，仍然混沌不明，这场压龙局的最终走向，也尚未有定论。

按照京城那位尚书令，也就是提拔陈齐礼的朱希虎的意思，只要元皮皮敢平良心、杀感情，便算是走过最后一门大关。

只要元大郎死了。

只要元皮皮选择让元大郎死。

那他将天高任鸟飞，至此再无束缚，决心不在董旻面前低头，力争晋升机会，从此踏入修炼一途，才是真真正正的一位斩龙修士。

彼时，他将成为朝廷栋梁，会受到着重培养，这当然也会是极为艰辛刻苦的过程，可在这场压龙局之下，他注定不凡。

他最后会被派往紧扣西凉的壶山关，坐阵一方天地，肃杀西凉气运。

至少董旻一辈，再无觊觎中原正统地位的可能。

这也就是陈齐礼点评一句大器晚成的意义所在。

也是京城那位朱大人想要的结局之一。

不过，这场压龙局的走势，显然已经偏移向另一种结局。

元皮皮会死。

……

十月的晚风不紧不慢，冻人肌肤。

黝黑的少年站在冷风中，看了看对岸远处的铁匠铺，又看了看身后的学院，忽的迈开步子，朝山上一片桃林走去。

那是桃源乡埋葬死人的地方，也是埋葬朱姻的地方。

元皮皮来到母亲坟前，拿出那封残旧的绝笔信，撕了个粉碎。

少年人把脑袋埋进双膝，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他很不甘。

如果晋升大典当日，他因为不受灵气眷顾而没办法晋升修士，他可以接受。

甚至因为晋升名额有限，还没轮到平安班的自己就已经满额，他也可以接受，他早就有过这方面的担忧。

可他没办法接受，就只因为出门撞见了一个不知姓甚名谁的人，而那个人想要他娘亲留给他的唯一遗物，他不给，所以他就连一个尝试的机会都没有。

甚至可能因此丢掉性命。

他其实也不怕死，真的，他早已将成为修士这件事，看得比活下去更重要。他想要闯出去，并不是要证明父亲有多窝囊，更不是证明自己志向远大，他只是想看一看娘亲所说的大世界，他很想。

他并不知道这股执念是被旁人刻下，多年来几乎成了心魔，他只知道如果留在桃源乡，自己并没办法活成裴顺口中那种余生得意的人。

自己只会成为一具行尸走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