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乘舟回到崇信时已经是四月初五,而此时,与牛头山上充斥着富裕的气息不同,锦屏山上越加安静。
首先又听说有驿卒远道而来,李乘舟自然无话可说,直接招纳。
“徐三?”
对于故人的到来,李乘舟是惊讶的,毕竟距离较近的老朋友,也是知道徐三运气好,没有丢掉大明的烂饭碗。
但此时,看着徐三身后神色迷茫,且风尘仆仆的三四百人,李乘舟心中有了计较。
果然,尚还保持整洁的徐三见到李乘舟开口便道:“二狗子,祸事了,流贼,流贼来了!!”
半饷,待徐三等人解释清楚,李乘舟心中有了一个具体的画面。
大概是月前,随着大明裁撤驿卒的纸令到达陕西,仿若天崩地裂一般在驿卒中间炸开。
又流贼异动于陕北,四散而来,是以各地驿丞人员减少,留下的却多是关系户。导致兵临驿城之下,再不复半点抵抗能力,更何况各个地方驿铺,是以,分散的陕北数千驿卒们纷纷主动失业。
所投者,官府,流贼,或是自行反叛应有尽有,而在这个时候,崇信李乘舟成立民团,广收天下驿卒与其家眷的零星消息传来,虽不敢确定,但还是犹如一盏黑夜中的明灯,还是有数百人携家带口先来投奔。
而徐三等人也因为驿卒稀少,消息闭塞,待越来越多的驿卒率先涌入崇信方才得知贼寇逼近,这才慌了神,做了带路的向导。
“流贼到了哪里?”
“具体不知。”有人看着李乘舟居然如此年轻,锦屏山上虽然有数百民兵,不由得有些失望,但还是答道:“我从真宁(庆阳下属县)来时,贼人从东边而来。到泾州时,听说已经破了县城,但随后听说庆阳卫指挥使是个猛人,狙击贼寇,杀贼近千,想着刚要掉头回去,却又听闻其人乃是杀良冒功之辈。。”
闻言,李乘舟皱了下眉头,杀良冒功这事他熟悉。如今还有个许显没时间算账,却不是担心,这是因为他问题太多,不多时,便郑重的道:“诸位兄弟来投,李某很是荣幸。且随我机兵先去我民营营地,将家眷安顿如何?”
“李团将还有别处?”来人闻言一怔,他本来看着李乘舟此处人数不多,实在无法抵抗流贼,万万不肯将全家性命作为赌注,本待继续南下,如今闻言,想起了传说,却重新有了些希冀。
稍后。
待李乘舟与徐三保证若驿城的同行愿意来,不管是驿卒还是马夫兽医,还是酒肆驿舍的杂工都是愿意接纳后,后者连忙道谢准备离去。
“等等,徐三哥!”
李乘舟叫住了徐三,突然道:“驿站的马,可要李某叫人过去?”
徐三闻言也不含糊道:“此事我晓得的,大伙既然都愿意投奔你,那狗娘样的驿丞手下便没有几个能够使唤的人,你且放心,但凡给他留下半个铜子,徐三就愧对他这般多年克扣咱们的工钱银。。。”
“尽量莫伤人性命。”李乘舟见状也不再说,而待徐三也走了,刚欲跟胡长中等人商议,外边又传来周玉旗下夜不收的禀告。
“报!”
“崇信北门大开,知县徐怀盛带人直奔锦屏山。”
李乘舟刚到不久,没想到徐怀盛会来,且时间这般巧妙,其人来到民营时已经天黑。
刚从牛头山回来不久的李乘舟虽然仓促,但还是叫上此地白日打酱油的民团列队欢迎,而每日只是站队的民团整整齐齐,高声齐呼道:“崇信民团,恭迎知县徐青天。剿贼明志,大明万年。”
响彻的呼呼声中,李乘舟跟徐怀盛四目相对,相互之间看似和谐,实则各怀心思。
徐怀盛心中有些不快,眼前光是此地只有青壮数百,李乘舟这厮行事如此遮掩,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叫人毫无信任的吗?
李乘舟坐在下首,周围陪同都是一些寻常百将,知县徐怀盛居然亲自到访,落座之间自然要高高在上才是。
徐怀盛沉吟半饷,看着一个月前对自己还恭恭敬敬的年轻人,此时再度相见,心态反转之间,居然不晓得如何开口。
待身后徐福记稍稍戳了他的后背,方才反应过来,却如何也说不出和气的话语,不由得直接了当道:
“三边杨总督传来了消息,说是
山陕边界的王左桂带头直下韩城,人数铺天盖地,精锐趁夜而行,官军野外难制。
又榆林城外的王嘉胤近日来动作频频,吸纳各镇逃卒,边军已经被牵制。
混天王张应金,闯王高迎祥突然自延边进入黄河,叫官军追击不得。
且流贼突然大范围行动,各地流民贼寇闻讯皆反。
前几日,便有鄜州知县派人传信,庆阳韩朝宰合兵刘五刘道江、刘六刘道海,在县外和官军打了一仗,虽不胜,但官军也是伤亡惨重,由此南下,却也无能阻挡。”
并汉中也突然爆发了流贼,虽人众不多,终究肆掠在汉中产粮重地,不得不慎重。”
徐怀盛半点情报不留,全部告诉李乘舟,相当的坦白,却李乘舟只有轻飘飘的一句话道:
“然后呢?”
“然后呢?”李乘舟当然晓得徐大人的意思,然后便是陕北边军无暇他顾,原本局限在陕北流寇仿若一个炸开的火药桶一般四散开来,各地形势如同水火,陕西北成了一个被分割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