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14.杀杀杀杀杀(1 / 2)半山树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上一章 目录 下一页

…………

玄学八卦之中“震”卦为雷,雷从龙,避雷因此被称作“镇龙。”

南魏皇宫的殿宇上,就有这种叫做“镇龙”的避雷装置。在屋脊上安装金属尖物,以铜线连接地下的金属柱,末端再与贮藏金属的“龙窟”相连。

避雷、引雷的手法不算稀奇。

陈群谋杀之罪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但胡卫有些不解:“以这种手法杀人,未免太难确定。”

落不落雨,打不打雷,能不能引来……都是偶然。

但偶然中也有必然。

弗四娘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陈大小姐房中有一幅荷塘过雨图——天色清寒、江岸小桥、荷塘微波、一片霜白。画中男人廊下横琴,女人雨中执伞,正是陈氏夫妇。”

“只要询问那些年长的婢女,不难知道这种情形在陈府内时常发生。因为当年,陈夫人正是在雨中,伞下,与陈大人初遇。重温旧时甜蜜,这是任何女人都无法拒绝的事。”

“而对陈尚书来说,一次不成功,终有成功时。耐心和运气,他刚好都有一点。”

胡卫揣摩一下画中情形,不觉毛骨悚然。

一个毫不知情,一个拭目以待;一个满心欢喜,一个暗藏杀机。

这陈群,未免也太冷血了一些。

胡卫的口气不觉有些生硬:“陈尚书,请移驾到刑部喝杯茶吧。”

“不,他还不能走。”

弗四娘抚摸着自己鬓角碎发,不疾不徐地问陈群:

“春归楼的妈妈,桑紫,也是你杀的吧?”

……

芦苇高,芦苇长,芦花似雪雪茫茫,多少高堂名利客,都是当年放牛郎。

这个故事发生在并州,是从宝雄县的白花芦苇荡里开始的。

这个小小的放牛郎叫陈群。家贫,是个孤儿。

隔壁住着一户桑姓的人家,靠编织苇席为生,平日时常对陈群照拂一二。桑家有个女儿与陈群年龄相仿,名唤桑梓。两小儿同进同出,青梅竹马。

宝雄县本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小庙却偏偏出了尊大菩萨。书法家王公义以字行于世,也是南魏赫赫有名的玄学家,曾出任大司马行军参军,世人敬称其“王公”。

王公致仕归隐后,在宝雄县设立了一家“公义书馆”,亲自坐馆施教。

这位王公,是陈群的启蒙恩师,也是他人生中第一位贵人。

他发掘了陈群的才华,将其举荐给自己金京的旧部,一手将他推上了政治舞台。

但王公永远不会知道,真正为陈群的野心启蒙,说他“年上官杀、月上印星”,有位极人臣之命的,另有其人。

那是一个眼睛奇大的和尚。

……

“这个和尚,就是梨花禅寺的住持,奈落迦摩提。”

弗四娘叹了口气:“后来的事毫无新意。时任礼部小小主事的陈群,遇到了拓跋家的二小姐,用了些取巧的手段,终于逼得拓跋家松口。”

取巧是指拓跋翻雪当时别无他法,与陈群私定终身,将生米煮成了熟饭。

“痴情女子负心郎的故事,再下去一百年仍然都差不多。只不过,这一位负心郎,他遇到了两名痴情女子。”

“陈群大婚当年,桑家不幸在芦苇荡里翻了船,十五岁的桑梓背井离乡,来金京投靠同乡陈群。”

“此后两年,金京有了一座春归楼,有了妈妈桑紫。陈群也在拓跋家的运作下平步青云,日渐擢升。”

“想必这些年,春归楼为陈尚书搜集情报,积攒人脉钱脉也是鞠躬尽瘁。只不过桑紫绝对不会想到,她有一天会死而后已。”

提到桑紫之死,陈群脸色终于黯然,他的手指在袖中不自觉地攥紧,捏到骨节发白。

这些该死的捕快!他们竟敢触碰阿梓的人尸,毁了她。

现在,他是永远地失去阿梓了……

陈群眼角泛红,目光变得阴郁,像一条被激怒的毒蛇。

弗四娘突然问:“你到底为什么杀她?”

陈群立刻反击:“本官不曾杀害任何人。”

弗四娘遗憾地叹了口气,这条老狐狸,还真是滴水不漏。

“那么我来猜一猜——翻雪楼案发不久,桑紫夜半纵火遁逃,是因为她无意中撞破了这把纸伞的秘密。”

她垂目在地上扫视片刻,捡起一块碎裂的伞面,伞面上有一点隐约的污渍。

“这是女子的口脂,还能闻到苜蓿和白胶的香气,说明是不久前留下的。这个味道,桑紫的尸体上也有。”

“当时她可能正在查看这柄伞,突然有人闯入,桑紫急忙收伞,仓促间弄脏了伞面。”

胡卫忍不住插嘴道:“这闯进来的人——”

弗四娘赞许地一笑:“不错,正是唐今生。”

……

还有些话,弗四娘省略了。

桑紫随手插回佛龛的纸伞,位置有不少偏差。阵胆移位,大量阴气源源不断从地下溢出,导致当时在场的人阴煞缠身,轻则大病一场,重则邪祟入体,甚至丧命。

醉霄楼被抓,纯粹是背锅。

直到唐今生坠楼,弗四娘随刑部上楼勘察,抽出纸伞重新插回佛龛。阵胆归位,浓郁的黑雾这才渐渐稀释。

……

胡卫刨根问底:“那桑紫又是怎么发觉纸伞有问题的?”

“很简单。”

“纸伞本是竹片和皮绵纸制成,轻巧灵便。而这把伞里面掺入了金属,入手就知道,太重了。”

“桑紫两年就能将春归楼经营得有模有样,不可能是个蠢货。”

“……”胡卫噎了一下。

辱骂上司,必扣月银。

他破罐子破摔地追问:“所以桑紫是害怕陈尚书杀人灭口,才逃跑的?”

“害怕……也许更多是心灰。”

“拓跋翻雪得到了陈群的人,却永远得不到他的心。而桑紫得到了他的心,却永远得不到名分。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同样是对陈群托付满腔真心的女人,却被他亲手残忍杀害,永远钉在耻辱柱上。桑紫许是看清了他渣滓的本质,才决心离开的。”

陈群嘴唇嚅动了几下,忍住没有反驳。

“可惜,桑紫到底没能摆脱这场噩梦。陈群抓到了她,喂下毒虫卵,将她制成了人尸。”

“接着就是梨花禅寺。在住持——奈落迦摩提的帮助下,陈群轻而易举地将桑紫埋进了拓跋翻雪的空棺。”

后来发生的事,许多捕快都亲眼看到了。

桑紫化成翩翩飞舞的痋蝶,消散在天地间。

翻雪楼内安静了片刻。

冥冥中,他们似乎听到一名女子的唏嘘——

一腔血泪浇筑天地白骨,无处著悲歌长笑当哭。

这两句可谓拓跋翻雪一生的判词,也像是桑紫命运的箴言。

“无稽之谈!”

陈群突然出声质疑:“所有这一切不过是你凭空臆想,有什么证据?”

刑部的人纷纷担忧地望向弗四娘,他们是亲眼看见桑紫碎成齑粉的,死无对证,还能如何?

弗四娘转头,第一眼先看到郭丹岩。啧啧……无论什么时候看,这张脸都那么下饭。

但她要找的是刘星函。

刘星函奉命去了并州宝雄县,白花芦苇荡。他拿到了陈桑两家旧街坊们的证词、以及王公的亲笔信。

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坐实了陈群与桑紫之间的旧事。

“就凭这些?”

陈群冷笑:“这不能证明本官杀人碎尸吧?”

“奈落迦摩提能不能证明?”弗四娘轻轻问。

陈群心里咯噔一沉。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上一章 目录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