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晓第一时间把伤员手术结束的事情通报给刑侦大队，然后她陪着邵昱峰在ICU的门口哭了一会儿，邵昱峰的电话响了，他接起来，说了几句，挂掉电话跟庄晓说，家属到了，马上就上来。

庄晓这才反应过来，刚才那么多人，却没见到家属。邵昱峰赶紧站起来擦干净鼻涕眼泪，见庄晓有些疑惑的表情：“事发时候是半夜，我们考虑那个时候会惊吓到家属，估摸着她把孩子送到幼儿园才通知的她。”

庄晓也跟着看了看窗外，虽然做了八个半小时的手术，此时也刚刚才是上班时间而已，城市里的人，大部分刚刚在工作岗位上坐下，打开电脑，盘算着今天要做哪些事，谁也不知道昨天夜里，有个警察差点丢了命。

片刻之后，一个女人从电梯出来，跌跌撞撞地往ICU这边跑，邵昱峰几步赶过去，她已经控制不住地颤抖：“老许呢，老许怎么样了？”

邵昱峰赶紧安抚她：“手术挺顺利的，他已经转入ICU房间了，大夫说两天之内就能醒过来。”

许波妻子崩溃地大哭，一边哭，一边拽住邵昱峰的胳膊疯狂摇晃：“他怎么能出事了？他要是有什么事儿，我们娘俩可怎么办？你怎么不告诉我呢？你怎么不告诉我呢？”

突如其来的坏消息下，任何人都需要发泄的出口，许波妻子一路奔来，一定被各种情绪折磨。见她哭得几乎站不住，庄晓赶紧上前扶住她：“嫂子，你别担心，许大哥已经挺过最危险的时候，一定会没事的。”

等她哭了一会儿，能稳住情绪，邵昱峰领她去见了主治大夫，而后环湾分局安排了专人过来陪着家属，庄晓终于能带邵昱峰去录笔录了。

一回到市局刑侦队，就有人围着邵昱峰问长问短，庄晓这才发现，邵昱峰竟然在市局有这么多熟人。庄晓开了小会议室，请邵昱峰进去坐，给他倒了杯水，然后去叫刘萍。

刘萍刚给今天出勤的大部分人录完笔录，听说庄晓带着邵昱峰回来了，忙到小会议室来，进门就安慰邵昱峰：“小邵，别伤心了，小许会好起来的。”

邵昱峰点点头：“刘姐我没事，咱们开始吧。”

庄晓来回看看两人：“萍姐你们认识？”

刘萍点点头，低头打开笔记本电脑：“我来刑警队之前就是治安的，以前每年严打，我们都一起联合行动。”

庄晓看着刘萍，“萍姐，你也别难过了。”

刘萍的手顿了一下：“大夫怎么说的，小许，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庄晓发回来的讯息只说手术结束，人转进了ICU。可是刘萍对于枪伤再熟悉不过，伤到股动脉这种事，是真的很危险。

庄晓有点不忍心说，还是邵昱峰开口：“复健做得好，不影响走路，但是不能做任何剧烈活动了。”

刘萍半天没说话，庄晓也不忍心打扰她。半晌刘萍才把笔记本推给庄晓：“咱们开始吧。”

今天凌晨的行动本来挺顺利，前期治安得到的情报很准确，抓了个正着。一开始都已经控制住场面，准备收缴赌资赌具，突然从最里面的桌角那儿站起来一个人，冲天花板开了一枪，还大喊快跑。场面一下就乱了，赌客们纷纷往外跑，警察们虽然被吓了一跳，但也没那么容易让他们逃了，一边喊着堵门，一边开始抓捕试图逃窜的人。

许波和邵昱峰本来就是负责垫后堵门的，此时大部分人都被前面的同事摁住，有那么一两个逃窜到门口的，也被许波放倒了，而那个拿枪的人趁乱要逃走，邵昱峰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到了眼前，并且举起了枪。这个关键的时刻，许波从背后跳起来勒住他，这么一拦，第二枪又打到了天花板上。然后许波就跟拿枪的人打起来。邵昱峰赶紧上前，想帮忙把枪夺下来，三人厮打在一起，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第三枪打中了许波的大腿，而邵昱峰一开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许波不知为何松了手，但邵昱峰还是抓住机会，几拳就打昏了对方。而后，才发现许波中了枪，血流的很快，许波在送去医院的路上就昏迷不醒了。

说完了整个案发的情况，刘萍看着邵昱峰：“小邵，按照你说的当时情况，如果扳机是你混乱中碰到的，你要为此负法律责任。”

邵昱峰深吸口气，声音又带上了哭腔：“刘姐，如果能换回老许那条腿，我负什么责任都行。如果不是老许，第二枪我就会被那人打死的。”

刘萍点点头，“这份笔录我会原样交上去，估计你会被暂停工作，等待物证方面的证据。”

邵昱峰嗯了一声：“我懂的，刘姐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我去医院陪老许。”顿了一下又补充，“刘姐，我知道你们一定会尽力，我相信你们。但是，我想替老许说一句，不要放过那个拿枪的人。”

刘萍抬眼看他：“放心，我保证他会在牢里待一辈子。”

邵昱峰去物证采集指纹做对比，这边庄晓把笔录整理上传。老严那儿给持枪人打了指纹，一对比，这个人竟然是公安部网上有名的B级逃犯郑宇，西肃人，2016年在老家杀人后潜逃，一直被网上通缉。看来刘萍那话还说轻了，这家伙不会在牢里待一辈子，他死定了。

“这家伙被通缉了两年，谁也没想到他跑了这么远，竟然藏在岛城。”因为陈勉还要查曹天立集团，王礼兵来跟进这个案子。

“那个地下赌场的拥有者找到了吗？”刘丙智问。

“还没有，大钟小胡都在现场摸排，治安上也全力配合我们。”

“要快，不赶紧抓住尾巴，这种人会马上缩得找不着。”

傍晚的时候，指纹对比结果出来，整把手枪上有多枚指纹，许波，卲昱峰的指纹在枪身多处，而扳机附近只有郑宇的指纹。这就证明，打伤许波的那一枪不是因为抢夺走火，而是郑宇开的。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已经伤了一个警察，如果卲昱峰因为这个事再折进去，就太悲哀了。

“郑宇开口了，他大哥叫富哥，他来北海之后就投在这个人手下。这是模拟画像。”老严进来，“赶紧查查，今晚西肃警方就来人，应该很快就会把郑宇提回去。”

“富哥？”庄晓马上想起来，“刘金豹上头的大哥就叫富哥，我一度以为是曹天立。可是你看这个画像，明显就不是曹天立。”

“是吗？”王礼兵就在一旁，“小庄，跟你师父确认一下，刘金豹还在押吗？另外，把这个画像传上去，让大钟小胡他们都摸排一下，看看有没有人见过这个人。”

刘金豹因为作假证被拘在看守所里，一直没有交代他替人顶罪的原因。陈勉和庄晓赶去了看守所，连夜提审刘金豹。

“认识这个人吗？”陈勉开门见山地把富哥的画像排出来。

刘金豹只瞄了一眼，就回答：“不认识。”

“你自己大哥竟然不认识？真是不仗义。”

刘金豹低着头没说话，但庄晓明显看出他的神色有些轻蔑。师徒二人又审了一会儿，见刘金豹不吐口，庄晓跟陈勉对了一下眼色，决定诈一下他。

“他不是富哥对吗？最起码不是你的那个大哥。”一直没说话只记录的庄晓突然开口，“你的大哥叫富哥，他是不是就是曹天立？曹天立之前叫曹可富，05年五口村拆迁的时候，你就跟着他了，林秋华死后是他安排你来顶罪的，他跟你说了什么？保你母亲老有所养吗？”说着，庄晓把手机递过去，上面拍了一个老人捡瓶子的侧影，“据我所知，曹天立并没有优待你母亲。在你自认杀了林秋华之后，到我们抓捕曹天立，这中间有将近一个周的时间，曹天立并没有对你母亲做任何补偿，没给她钱，没给她换房子，也没找人照顾她。你母亲还是一个人住，平日就去捡些废品，攒点鸡蛋钱。”

“这些你可能不信，不过很快你可以自己出去问问你母亲，看看我们说的对不对。”陈勉跟进，“只要你配合我们，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刘金豹盯着照片上老人的侧影，他心中再清楚不过，那是他的老母亲，照片就是在他家周围拍的，他进来也快一个月了，看照片上人的穿着，这是最近的事儿。也就是说，曹天立答应他把他母亲送到好的养老院里，这事根本就没做。

“你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我们安排你回家见你妈一面。”陈勉做主，庄晓有点诧异地看她师父。

又过了不久，刘金豹的脸色松弛下来，心理防线松动：“警察同志，你说的没错，我大哥叫富哥，就是曹天立，林秋华的事儿是他干的，我确实是被他叫回来替顶子他们顶罪的。至于你们给我看那个画像，我不认识他，不知道他是谁。”

刘金豹的开口，让林秋华案的细节更加完整，更让曹天立的违法集团又有了一个突破口。只不过，对于这次的袭警案，却没有任何帮助，因为刘金豹完全没见过郑宇口中的那个富哥。

“你知道，曹天立是怎么凑到钱开的帝翎吗？”庄晓对这个问题一直都很耿耿于怀，毕竟当初帝翎是凭空冒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