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端庆咬了咬牙,神情之间有些晦暗不定,急忙也跟上去。
赵倜箭矢不停,转瞬便又射中两只野兔,军兵拾回。
耶律端庆见状也已不想刚才争不争夺的话语,抄起弓箭来就是一顿乱射。
此处地方野兽极多,但因为草高,往往难以分辨何物,大一些的还可依照经验推测,小点的是獾是兔还是别的,却压根难知。
他倒也并非无所得,射中一个后辽兵跑过去捡了回来,一看之下却是脸皮抽搐,神色又青上两分。
这一箭猎杀了一只塔刺不花,塔刺不花就是旱獭,还有个常见的泛称名字,叫做土拨鼠。
这玩意也能吃,不过不太好吃,草原之上只有遇到天灾的时候,牛羊受损,靠打猎渡过困难之时才会吃这东西。
大抵是扒皮后撒上盐巴再用皮包裹起来,然后直接丟火里烧,烧得差不多将外面皮毛焦糊的地方扯掉,就可以吃了,味道怪怪的,比狼肉难吃。
狼好歹还能取得一些材料使用,这玩意却没任何用途,别说耶律端庆,就是普通辽兵也没有吃这东西的。
耶律端庆刚想开口叫扔掉,但一想怎么也算猎物,颇有些打碎牙往肚子里咽的感觉,低声道:“收起来吧。”
此刻两支队伍在草地上越跑越远,大大小小的猎物打了不少,却多是赵倜所射,耶律端庆不过是兔鼠三两只,大一点的狐狸都没有一个。
有时哪怕同一时间发现猎物,他也抢不过赵倜,对方箭总比他快上那么一分,让他吃惊之余心中不由阵阵发慌。
就在这时,天上忽然传来唳鸣之音,出现了鹰类飞禽。
耶律端庆急忙抬头,却看是一只草鹰从远处飞了过来,这种鹰不大,可也算做猛禽,能够捕捉寻常飞鸟,若是小点的兔子也能抓获。
他急忙举弓瞄去,那鹰尚没到头顶,距离还有些远,他在心中暗暗预判飞行轨迹,只待进入差不多的范围,便直接射下。
但就在这时,只听得“砰”地一声弓弦弹震响动,然后一枚箭矢快若闪电向天上射去。
耶律端庆不由一愣,就看那箭不但速度快得无以伦比,而且续力极足,判断简直精准不差分毫,直接射中了远处飞来的草鹰。
那鹰在空中几乎没有半点挣扎,就跌落了下来。
他立刻望向赵倜,赵倜扬了扬手上长弓,笑道:“耶律将军,五石的弓可是要比三石的射程远上许多啊。”
耶律端庆面色铁青,射程远些倒没什么,只是没想到对方预判如此准确,这和打地上野兽可不同,判断要更加精细才行。
此刻宋军全部高呼起来,诸将个个神情兴奋,原本以为赵倜是为了面子接这比试,没想到不但能开五石的弓,居然还能如此远的距离射飞禽下来,简直叫人不敢相信。
章楶在马上行礼道:“王驾神乎其技,下官真心佩服!”
吕惠卿抱拳道:“王驾文武双全,如此远的距离箭击长空,射下飞鹰,实乃罕见,下官当填词一首,以做传颂纪念。”
诸将齐声道:“王驾文武双全,属下们佩服五体投地!”
赵倜摆了摆手,语气谦谦道:“不过一只小鹰罢了,不值得什么,且莫要传颂了,好似本王过于炫耀一般,对了,耶律将军……”
耶律端庆猛吸一口气,挤出几分笑容:“燕王何事?”
赵倜道:“耶律将军那边也别叫人传颂了,区区一只鹰而已,何足道哉。”
耶律端庆闻言肩膀不住颤抖,半天才道:“燕王放心,我辽国儿郎不会传宋国之事。”
赵倜点了点头,眼睛扫过那些辽将和辽兵,笑眯眯地道:“一只小鹰自不足提,若是接下来本王射了雕鹰,该说还是要说的,草原之上不都不言能射雕者当为英雄吗。”
辽国众人个个气得暗咬牙关,但看了眼他手上的长弓,又不仅目光闪烁,隐含畏惧,那可是五石重弓啊,哪怕就算铠甲在身,只恐一箭震也要将人震死了。
赵倜道:“此刻天色还早,耶律将军继续,说不定将军也有机会射得什么禽物。”
耶律端庆道:“自然,此处天高地阔,怎会被燕王独占鳌头呢。”
说着,他策马向前方奔去,两支队伍在草原上驰骋。
这时空中的飞鸟多了起来,但多是寻常禽种,并未看到鹰雕之属,耶律端庆不由心急,那些斑鸠沙鸡山鸦之类,打了也是不作数的,要比较的乃是猛禽。
就在将至中午的时候,忽然从西北方向飞来一只兀鹰,兀鹰就是鹫鹰,又名座山雕。
这种雕类一般都是群体活动,不知为何竟然落单,兀鹰体型很大,在空中极其明显,远不是刚才的草鹰能够相比。
耶律端庆见状不由大喜,这种鹰大,哪怕远些也好判断飞向,三石的弓虽然和五石相差不少,可实际上在射空时未必有多少分别,除非实在过于遥远,但此刻显然并非高进云层,急忙举弓就射。
但便在同时,就听一旁赵倜那里也是弓弦声动,他急忙瞅去,不由两只眼睛瞪得滚圆起来。
他的一箭是先发,但对方的一箭紧随他的箭而去,仗着五石弓弹速更快,居然将他的那支箭给顶落了下去。
这还不算,赵倜竟是一起射出二箭,一箭顶掉了他的箭,另外一箭依旧直奔高空。
就听赵倜道:“双箭齐发,不外如是乎。”
耶律端庆急忙抄弓想要补箭,却听天上一声惨鸣,那兀鹰已经自半空张落。
他立刻道:“燕王,此为何意?”
赵倜淡然道:“既是比试,当然可以拦截对方箭矢。”
耶律端庆哼了一声,心中焦急,此刻已经中午,对方猎下了两只猛禽,自己若还不追上,只怕到晚上结束之时就输了此场狩猎。
他立刻拍马往别处寻找,赵倜轻轻一笑,随即带人跟上。
就在片刻之后,只见天边飞过来几只草原雕,此雕也大,但却甚为灵敏,知道躲避下方袭击,平时不好射猎。
耶律端庆这时弓弦也搭了双箭,他也能两箭齐发,但准头却是有些差,不过此刻也顾不及那么多,一是怕赵倜会拦截他,一是天上雕多,想着怎么都能射下一只来。
就在他两箭射出之后,便看三道银光追随而去,“啪啪”两声响,他刚刚射出的两支羽箭全被撞落在地,那两支追上的箭也随之坠落,唯有一道银光冲上天际,正中一只草原雕,将那雕射下。
耶律端庆目瞪口呆,看向赵倜,赵倜笑道:“耶律将军难道忘记了,除了双箭齐发之外,可还有一弓三箭呢!”
耶律端庆脸色已经有些发黑,后面辽军纷纷低语,一弓三箭的箭技他们只闻听过,从未见过,此时都心中震惊无比。
“一弓三箭,王驾真乃神箭啊!”章楶在一旁道。
“不错,就是神箭,王驾箭技这般高超,恐天下罕有人能够匹敌。”吕惠卿也道。
众将个个脸色涨红,尤其刘仲武,这时望着赵倜的眼神无比崇拜,他擅长弓箭,向来自认弓法精通,可此刻却不由心内自惭,暗道自家的弓箭和王驾比起来简直就是天上地下,萤火与皓月一般的差距。
耶律端庆一声不吭,这个时候心中愈发急迫,这比试他可和耶律洪基打了包票必赢,若是输了,真不知过后如何与对方交待。
不过一想起赵倜开始要赌两座军司,又要赌西夏国土,不由背后沁出一层冷汗,他确实没有那么大的权利,不过真有权利恐怕就敢赌上弥娥川军司之地了,到时输了,可就真死无葬身之地,全家都跟着遭殃。
他心中有些着慌,打马继续往前寻找,这此刻已经到了下午,草原上暖风熏人,天空变得稀有鸟雀。
可越是这样他越急,对方已经猎了三只,自己一只没有,如果不能在太阳落山前追上对方,那此次比试就算败北了。
这个时候想要期待再射上四只五只有些不切实际,只期望能来一只更强大的雕鹰,以此一只压过对方三只,或者怎么也得射一个,不至于输的太难看了。
可无论怎么寻找,天上都没什么禽鸟,两队人马在草原之上迂回,似乎不会再有什么收获。
但就在太阳已经向西坠去之时,忽然天边有一道影子飞来,这影子也是极大,竟然是一只金雕,翅膀在斜阳之下闪着灿灿金色光芒。
耶律端庆顿时大喜,金雕凶猛,射下来就算还是不赢,也瞧瞧能不能赖个平手,即便输了也不算太难堪。
他急忙抓过一把箭连珠射去,心中也顾不得其它,为了防备赵倜拦截,才使用连珠手法,但这种手法其实很难准确。
毕竟雕在天空飞动,连珠箭从第二箭之后几乎不做怎么瞄准,全凭感觉而射,可那金雕岂是易与之物,听得弓弦声音,便侧翅往旁闪去,后面连发的箭便是连根雕毛都没有碰到。
这时雕飞已远,就看突起一道银光追随而去,快得如同流火一般,一声高亢惨烈的雕啼传来,天空远处的影子向下坠落。
耶律端庆顿时面如死灰颜色,比试已然再无挽回余地。
赵倜此刻微微一笑,道:“耶律将军,还不认输吗?”
耶律端庆呆呆地望了一眼夕阳,微闭双目,缓缓道:“燕王殿下好算计,当初在上京狩猎隐藏本领,却叫我大辽诸人不察……”
赵倜道:“何来隐藏之说,本王不是取得了大雕吗,等若那次秋狩第一,只不过怎么拿的大雕你们没有看见罢了……”
耶律端庆苦笑道:“原来如此,是我没想到此间关节,这次确实在下输了,燕王可进军二十里,我大辽必然不会有所举动。”
赵倜点了点头:“如此便好,不过二十里土地,想来辽国不会出尔反尔,背定败约。”
耶律端庆道:“府印约书我已送去上京,陛下这时已该看到,何来出尔反尔,在下……也要回一趟上京,去请罪了。”
赵倜看了他几息,笑道:“耶律将军保重,想来辽帝不会因为区区二十里地便责备你的。”
耶律端庆摇了摇头,道了一声希望如此,然后拨转了坐骑,带着无精打采的辽兵辽将向弥娥川回归。
赵倜看着对方一行队伍消失,这才下令返往兀剌海城。
他在兀剌海城又住了七日,颁布军事军令,遣派人员调往,安置各方事宜。
待七日之后,各事完毕,赵倜点起部分人马,带着周侗四人,直奔兴庆府兴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