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 年幼心老的汗王
好地方永远是好地方,在专业人士眼里,承德府城设于何处、哪里用来为皇帝修建行宫,这些自然都与未来高度吻合,
毕竟距离原本的满清入主中原、在此修建热河行宫没有百年了,地理条件并未出现剧烈变化。
此时,大明天子真正下令修建的第一个行宫就叫承德宫。“夏宫”,只是私下里的称呼罢了。
承德宫规模不小,但如今并未完全建成。
在承德府城东北郊的武烈河西畔,如今建成的承德宫在最外围一圈仍是宫墙。
既然是皇帝行宫的规格,宫墙这种存在免不了。
“如今尚只修成一小半。陛下旨意到后,臣只能行文执政院,请叶宰执与田枢密商议一二,眼下西北面群山及湖区北岸调了宣府、辽西二镇精兵先扎营驻守。”
朱常洛站在化成门前,听舒柏卿介绍。
只能说最终取名也有异曲同工之妙。那个玄烨将这行宫南面正门定名为“丽正”,同样是出自《易经“日月丽乎天,百谷草木丽乎土。重明以丽乎正,乃化成天下。”
现在嘛,只不过朱常洛更明明白白地阐述着自己要四海归心、天下一统的意愿。
毕竟设立这个行宫,其实都包含了中原皇帝与北疆各族权贵之间要加强联系的政治目的。
“两年余时间能建成一小半……”朱常洛看着舒柏卿和杨守勤,“工役是不是重了?”
“臣等岂敢!”舒柏卿连忙说道,“工程能有这成效,全仰赖圣德泽被边民!其时百废待兴,若非陛下威震诸边、俘虏无数,又慷慨支用内帑、解边民生计之需,再有宗明、昌明等商号鼎力相助,臣等接旨后也只能劝谏陛下再等上两三年……”
说罢一边领着皇帝往行宫里面走,一边汇报建设情况。
正如路途中看到的一样,宽城、平泉、承德府城都还没能完全建成。
在如今主要还是依靠人力畜力的时代,大工程何等不易?
能有如今的成果,多亏了各方面的大力支持。
首先是钱的方面。皇帝要建行宫,按过去来讲当然就是大兴徭役,拉人来干活。但朱常洛修这行宫的目的并非为了享乐,而是出于各种综合目的再借助大工程带动承德府的发展。因此,钱主要是他从内帑里拿出来的。既然钱不是问题,剩下的无非就是劳动力和物资。
而劳动力方面的问题,又与当时大战之后俘虏及归化边民、大规模迁民实边挂钩。不像过去承担徭役只干苦力,承德府诸城和行宫的工程都是雇工形式,有钱可以拿。不光是迁徙到承德府的汉民,由于承德府离京城、通州、山东都不算远,其实还有昌明号、孔家等这样的势力组织了不少人手来承接部分劳力需求。
然后物资方面,也有两个主要来源。一是承德府外,主要是北面蒙古、女真人与大明交易的木材,南面运来的其他材料。二是承德府内,那就主要是从燕山之中获得的石料,还有就近开发的砖瓦琉璃等烧制。而外部物资输入到承德府,又能协助恢复滦河水运。
最后才是规划设计和组织管理带来的进度提升。
朱常洛进了那化成门,所见位于行宫内湖面南岸的这一片宫殿区已经都是砖石木的混建。规划设计方面,朱常洛早就给了大方向:不要力求富丽堂皇,也不要管什么建筑规制搞出太多费时费力精雕细琢的东西,实用为主。
因此现在舒柏卿有些担心地看着皇帝,怕他不满意。
朱常洛却点了点头:“这才有别于紫禁城,瞧着像寻常人家宅院便好,这宅院无非大了些。”
舒柏卿心里松了一口气:毕竟面前作为皇帝在这里时处理政务的“勤政殿”,着实简陋了一些,就连重檐都没有。
巨木稀缺,这里的大殿、大堂多是砌砖为墙,没有搞太复杂的结构。
这勤政殿也就比一些平民大户家里的正堂好一点,无非是更大一些。
“只修了这么点暂时够用了。先去隔壁藩学院,那里是完整建好了的吧?”
“事关国计,那是自然。”
位于承德宫西南角的山麓,便是藩学院所在。
实用的含义,便是要有多用途。像这行宫正门里的“正宫”区域,除了一个勤政殿之外,其余建筑平日里便是藩学院教授们及理藩院北疆司承德署的官衙所在。
根据之前通辽会盟时的约定,受封的北疆各族平时都要派一个使者带着五个随从常驻于承德的理藩院承德署。
他们在这里,一是管束他们派遣来藩学院进学的族民,一是能在承德和大明进行更顺畅的联系。
至于边市那边的人,主要就只管边贸沟通,这承德署才是“外交”部门。
藩学院里面,有各族的权贵子弟,也有来学一些手艺的人。
朱常洛只不动声色地看。
到了大明进学,不管学的是什么,首先要守大明学校的规矩。这规矩其实涉及到方方面,衣食住行日常礼仪都有。
对他们来说当然是不适应的,但那都只是暂时。定居而规律的生活,更优渥的生活环境,都会对他们造成潜移默化的影响。
朱常洛当然不担心他们学到了什么真本事。他深谙此道:来了大明,见过了更好的,纵然有些具备才干及民族情怀的人回去了,以北面各族现在落后的制度及规模更小的人口、更匮乏的资源,又能做些什么?
承德虽然只是北京城北面燕山之中的一个新城,但它将来会向北面释放的源源不断的影响力不容小觑。
“他们若惯食牛羊肉,那就多采办一些。”朱常洛做出指示,“眼下虽然没太多闲余大匠能来授课,但初步打了些基础,学了汉话能说会道了,就可以再分小班去跟着大匠做学徒。不论何种手艺,不必藏私。”
林丹巴图尔的弟弟粆图就这么听着大明皇帝在这慷慨表示,最后是他们这些北疆各藩的权贵子弟一起觐见皇帝。
他们的身份不同,所在的班级也不同,学的内容更不同。
“将来你们或者是要回族内管事,或者将得重用与大明打交道。”朱常洛只勉励他们,“首要便是把汉文学好,再学诸多典章制度。汉人耕种,你们游牧渔猎,民情不同。但治理百姓,许多事还是相通的。汉人数千年的治国之道,你们学学并无坏处。能不能学成再触类旁通,看你们的天分与勤勉了。”
朱常洛指着杨守勤:“杨府令是状元公,是大明读书人之中最出类拔萃的那一批之一。公总司出身孔先师故里,也是泰昌元年进士。朕视你们一如朕之子民,不怕你们学到了本领,就怕你们不肯学。对大明更了解、对汉学更了解,将来也不至于轻易又成仇敌。”
在展示了武力,扬了军威之后,如今的做法全是阳谋。
大明就是更强、更先进。允许他们与大明放开了贸易,允许他们到大明学本领,这便是强者姿态。
而国与国的竞争,从来不只是某些人才的竞争,还包括资源、制度和组织能力。
大明或许会面对“敌人”更强的隐患,但这既是给大明内部蓄意营造的压力,又有以文化不断侵染外藩的好处。
利弊总相依。
何况,说是什么都能教,不藏私,当然不会真这么做。
至少最前沿的那些技艺、极具战略性的那些技艺,这里是没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