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冯的虬髯都将正憋了一肚子火。
想起往日这个时候,他要么躺在军营里喝酒,要么在哪个花楼上快活,哪像今天这般遭罪,骑了一天的马,一身的骨头都快抖散架了……
都怪那些死阉货,舒坦日子过多了,竟想着和左军火拼,还给他选了城外这条绕行的线路,分明就是不拿他当自己人……
冯都将越想火气越大,骂骂咧咧道:“他奶奶的,把老子支来走南边,还想让老子替他送死?呸!老子故意放缓行程,等他们打完了再去,他能把老子咋的……”
从这一天同行的观察来看,这冯都将分明是御下无能,提不了行程,如今倒说他是有意拖延行程。
张承业看破不说破,只沿着他的话接着往下引:“冯兄是右军内的功勋元老,深得刘公器重,又得属下爱戴,倒是不怕他们,可小弟就惨了。王统领定会认为我怀有二心,不肯为他卖力,还不知道会如何责难我……”
“张兄弟,不是我说你,你也太怕事了吧?”
冯都将摆出一副老大哥的模样教训道。
自一路南行,张承业部军纪严明,士卒个个精壮,再对比他自己那一窝子,冯都将是既羡慕又惭愧。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尤其张承业部七百人全是骑卒,一匹匹骏马神采飞扬,更是馋得他眼珠子快掉出来了。
凡领兵的人,都不得不爱两样东西,一是骏马,二是好甲。
如今见张承业主动放低姿态来求教,冯都将虚荣心特别满足,自是得好好说道一番。
“你手里有人有马,你怕啥?张兄弟一看就是太老实了。这年头,谁的话也别当真,只有手里的家伙是真的。听冯哥的,只要把手底下那帮小儿辈哄住了,把他们喂饱,让他们甘心跟着你,什么钱财、官帽子、小娘子……做哥哥的一时口快,忘了张兄弟没那啥,张兄弟别介意……总之,你就什么都不缺。要是手底下没了人马,嘿嘿,那才是真的任人打骂……”
张承业忍住性子听完他这番歪理邪说,再引出新的话题道:“照冯兄的意思,我们便干脆驻在这里,不进城去了?”
“要不哥哥我说张兄弟你太老实了!”冯都将恨铁不成钢道,“我们要保存实力,不能把自己手下人马折进去,可也不能跟上头对着干……也怪哥哥刚才没跟你说仔细,不只要把手底下的卒子喂饱,同时也要把上头那些人哄好。该孝敬的时候就孝敬,该喊爷的时候就喊,这样,我们的日子才算过踏实了。”
“原来如此,多谢冯兄赐教。”张承业佯做恍然大悟,“那,我们还要是进城,但又不能太着急,待会进城后也不要真的进攻,做做样子就行了?”
“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冯都将也不吝啬他的“夸奖”。
可随后他却又皱起了眉头,“这个表面文章可不好做啊……既不能太假,让上头的人起了疑心,也不能太真,让玉山军真把我们当做了对头……真是愁死个人啰!做哥哥的真羡慕张兄弟,你手底下全是骑卒,即便被玉山军追来了也不怕,可哥哥就难办了,只怕是进得去,出不来啊……”
他说这话时,一双委屈的眼神直盯着张承业看。
张承业当然读懂了那眼神里的意思。
但他故作不懂,只拍着胸脯保证道:“冯兄放一百个心,小弟绝不是那种不讲情义之人,待会若是冯兄有难,我绝不会独自逃难。”
说罢,便朝着冯都将一抱拳,回自己部队去了。
剩下冯都将欲言又止。
这个张兄弟还是太老实了,他怎么就没听出自己话里的意思呢?
把你的马借一点给哥哥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