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王朝虽说等级森严,对待男女之事亦有可取之处,并未禁绝女子读书一事。
寻常百姓男耕女织,只盼着自家女娃早日长大嫁人,好相夫教子,好歹也能获得一笔丰厚的彩礼,助力家中男丁迎娶媳妇,便是最大心愿。
但凡家中稍有积蓄的富贵人家,自是不会目光短浅,便要自家姑娘懂得琴棋书画,识字念书自然是少不得的。
学堂内,一名少女手捧书卷,随着其余学子一同念书。
少女正值豆蔻年华,三千青丝由一根凤首银簪竖起盘在头顶上,一席贴身红衣相得益彰,念到书中“人之善,性本善”之际,她脑海中不由地浮现出此前一家人前往凌云禅寺的经历,心中愈发茫然。
王莜莜天性率真,脸上藏不住心事。
见状,教书先生脚步一顿,温言问道:“莜莜小姐,可有疑惑不解之处?”
闻言,王莜莜抬头望去。
来者已至不惑之年,双鬓微微发白,头戴青色方巾,不避绿帽之嫌,倒是颇有几分离经叛道,与身上青色长衫倒也颇为相称。
教书先生单姓文,名为文和,乃是淮州城中颇负盛名的教书先生,据说十年前曾经高中状元,却不知为何最终返回家乡,宁愿当一名普普通通的教书先生,亦不愿出仕当官,引得坊间传闻无数,各有猜测。
“先生,学生确有一事不明。”
王莜莜斟酌片刻后,问道:
“书上所言,人之初,性本善,以往学生亦是觉得所说有理,正如婴孩诞生来到这个世界,恰是懵懂无知,又怎可能心生恶意?”
“可学生前段时间陪同家人前去凌云禅寺,却见得平日里面相随和的僧人,可以对素不相识的乞丐拳打脚踢,甚尔不惜打死对方,心中非但没有丝毫歉意,还觉得这一切理所当然,这与书中所言完全背道而驰,学生实在不解,这又是为何?”
莫说凌云禅寺在淮州城久负盛名,王莜莜乃是王府主家一脉,一举一动皆获得旁支子弟关注。
闻言,一学子嗤笑一声。
“佛门僧人吃斋念佛,又怎地会杀生,莫不是你记错了?”
“本小姐才不会记错!”王莜莜怒声道。
“可凭你一面之词,即便是真的又如何?”那提问少年亦是年轻气盛,顶撞道:“这亦只能说是后天教化问题,与先贤们传授的道理没有任何冲突。”
王莜莜与提问少年各执一词,倒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学堂内,众多学子亦是若有所思。
尔后,一众学子眸光一转,自是落在文和身上。
“此间问题,倒是涉及到儒家学术之争上。”
文和非但不怒,反倒颇为欣喜教授的学子能够提出这个思辨的问题,道:
“人之初,性本善,此乃当今朝堂儒家主流思想,可在若干年前,儒家内还有另外一派,曾经提到过,人之初,性本恶。”
闻言,一众学子哗然。
许是未曾想到,多年来背诵默写的经典,竟不是世间唯一真理。
文和从腰包中取出一枚铜钱。
铜钱方孔圆钱,正面有字,反面光背。
正当一众学子不知所以之际,便听得文和说道:
“这世间万物并无绝对,儒家经典亦是如此,不管是性本善,亦或是性本恶,便如同老夫手上这枚铜钱的正面与反面,倘若为此争执不休,便如同讨论这铜钱正面好,亦或是反面好,最后只能沦为一介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