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涟、左光斗上书弹劾魏忠贤被天启皇帝罢官,孙承宗已得到消息。他心中对皇帝此举不无意见。杨、左二人向来享有清誉,孙承宗与二人私交亦不错。他本想上书皇上,为二人求情。奏本未及发出,魏忠贤的大侄子,魏良卿便被派到关外。显然皇上对自己的态度有所预料,派钦差来盯着呐。
魏良卿作为钦差,不来深入一线视察。派个半大小子来锦州,简直视军国大事如儿戏!孙承宗可不会跑去宁远奉承你。
经略大人看了一眼周典使,淡然说了句:
“我已知了,周典使先下去休息吧。”
孙承宗打发周处源出去,没把来人当回事。周典使没法,只得跟随孙大人的手下,先去住处安歇。穆永青、柱子二人自去军营投宿不提。
当天直至晚饭后,别说再见到孙承宗,连陪同的人员都没见一个。常人眼里周处源就是个孩子,难怪孙承宗不重视。钦差助理正准备寂然安歇,忽听有人轻敲房门。他打开房门,一个头批风帽的黑影径直走进屋内,随即转身轻关房门。周处源借着油灯光一看,来人是祖大寿。
“祖总兵!”他乡遇故知,周处源记忆中的人物鲜活起来。
祖大寿摘掉风帽,微笑的看着周处源,欣慰的说道:
“两年了,看到你平安,我一颗心落了地。”
“小侄也一直记挂祖总兵。”周处源说道,他脑中残留的熊辰豪记忆,认祖大寿是自己人。周处源与他说话不感到陌生。
祖总兵走到椅子上落座,叹了口气,随即板起脸孔说道:
“你小子犯浑啊!这是什么地方,岂能随便来?多少人认识你,你知道吗?”
周处源知道是关心自己的安危。可来都来了,你总不能让我躲屋里不见人吧?咱又不是黄花大闺女。他只得赔礼说道:
“小侄记着总兵大人的话,多加留意便是。”
他将自己冒名的经历说了一遍,对皇帝派钦差的目的说于祖大寿听。祖总兵听完摇摇头,他颇感忧虑。孙承宗已洞悉魏良卿的来意,作为东林党人,经略大人肯定不会买钦差的帐。眼下科尔沁蒙古部落已经与努尔哈赤结盟。今天林丹汗派信使,正为此事。女真的势力变得更加强悍,如果辽东此时因为党争换主帅,恐怕招致八旗兵的大举进攻。祖大寿担心,孙承宗跟着倒魏忠贤,丢掉辽东的指挥权是迟早的事。如此好不容易扭转的不利局面,将功亏一篑啊。
周处源认为祖大寿的担心很有可能成真。他劝说祖大寿道:
“总兵大人,您应劝阻孙经略参与党争,从大局出发,暂时忍耐东林党的不利局面。非常时期,以迂为直。于国于己都不失为好事。”
祖大寿自然明白个中厉害,他说道:“若是东林党人失势,孙经略朝中失去支持,只怕独木难支。”
祖大寿的考虑不无道理,周处源提出:“请孙经略忍辱负重,向魏钦差适当示好,以保存实力。魏良卿那边我会去做工作,回去向魏忠贤说好话。”
能与魏忠贤搞好关系,保住孙承宗,祖大寿认为自然是极好的。如今的辽东,遇到一个好领导不容易。大明已经输不起,再退就得到山海关了。
两人说好各自依计行事。明日祖大寿向孙承宗引荐周处源。希望经略大人能听得进周处源的劝。次日午后,孙承宗果然派人来请周处源。
这次孙承宗在里间密室接见周处源。他的亲随掀起厚厚的门帘,钦差助理领进屋。孙经略依然一身戎装,只不过地上烤着一盆炭火取暖。祖大寿一侧在陪。孙大帅笑着招呼周处源,态度比昨天好了许多。看来祖总兵的话没有白说。孙承宗问道:
“听祖总兵说起,周典使对辽东局势十分关心。想与老夫谈论一二。不知有何见教啊?”
周处源忙谦虚道:“小子不敢受见教二字。只是有几句话,不仅关系孙大人前途,更系天下安危。孙大人不可不察。”
“哦?此话怎讲?”孙承宗肃然问道。
“小子斗胆请问大人,您若去职辽东,谁可接任?”周处源问道。
孙经略哑然失语。问题很尖锐!老夫被你问住了。我若参与倒魏忠贤,是有可能被免职。对此点后果有心理准备。
不过,你小子管的有点多嘛,开始考虑辽东人选问题。这是你一个典使应该考虑的事吗?难道说皇上已经动了换帅的心思?
孙承宗略一思索,答道:“朝廷若对老夫另有安排,本官毫无意见。辽东托付袁崇焕、毛文龙二将可矣。”
“若如此,则关宁危矣!”周处于毫不客气的说道。
此话大出孙大人的意料。莫非说阉党内定好辽东接替人选?孙承宗问道:
“依你之见,袁崇焕、毛文龙有何不妥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