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院子的最后一进院子修建的便不如前院那般规整有度,便是这衡府的下人们居住的区域。
柳嬷嬷指着那片偏远矮小的屋子说道,“咱们府上这院子是有些小了,家中仆从也甚多,这前后五进院子都占了个满满当当,没有什么空闲下来的院子。那处是家下的仆从住的地方,我就不带着娘子们和公子去那里了,怕污了您们的眼睛。”
“夫人怕委屈了小公子和二位娘子,便做主将二位娘子的屋子给安排在了西跨院的萃玉斋,小公子就住在近旁的墨云院,那边院子要大些。”
她领着祁涟姐弟三人走马观花地逛完了整个衡府,便领着三人通过主院与西跨院连接的垂花门进了另一旁的园子。
这西跨院平日里施雪柳是当做衡府花园来用,初建时便请了南方有名的建园子的师傅,假山怪石,亭台楼榭交错其间,雕梁画栋,移步换景,布置地颇有一番雅致。
如今时时都有人维护修缮,每个时节也便有不同的风景。
一行人行过一座石桥,又绕过一个小花园,便到了施雪柳给姐弟三人安排的住处。
萃玉斋与墨云院相隔不远,两座小院分处在西跨院内湖两岸,其间一座廊桥相连。
柳嬷嬷领着姐弟三人先去了萃玉斋。
推门而入,虽是西跨院,可整个院子修建地也不差,玲珑精巧,清秀雅致,对于给祁涟姐俩安排这样一个住处,也不算是亏待。
可一进到屋子里,便不是那般模样了。
这边的园子平日里虽也在打扫,可因临着内湖,长期不住人,便略有些阴凉。
知道衡立轩要将姐弟三人接回府,施雪柳才草草地命人打扫了院子。
下人行事难免匆忙了些,整个住处虽全都用熏香都熏了一遍,但隐约还是散出一些霉味,祁涟一跨进院子便闻到了。
又进屋看了里面的家具陈设,全是些珠光宝气之物,看着虽夺人眼球,可若是那些自诩清贵的世家子弟看了,便觉得甚为庸俗,有些许上不得台面。
祁涟心知这是施雪柳给他们的下马威,欲以这些珍玩宝器晃花她们的眼睛,叫他们心生自卑。
可她那位好继母却料不到,这些富贵人家的样式早被左脉之带着他们见识过了,心里自然就没了那等自卑之心。
“两位娘子且仔细瞧瞧。”
进了萃玉斋柳嬷嬷满脸是笑,指着屋内陈设的一众花瓶摆件对三姐弟道,“知晓今日要接娘子们和小公子入府,夫人特地去家中府库为你们挑选了这些摆设,都是些上头赏赐下来的东西,放在平日里夫人自己都不舍得用呢!”
祁涟脸上十分欣喜,看着柳嬷嬷的眼神中饱含感激,“母亲为我们姐妹这样上心,语璇实是感激不尽,请嬷嬷回去一定要代我向母亲致谢。”
柳嬷嬷略显丰腴的脸上笑容更盛了,“娘子这是哪儿的话,咱们夫人一直是个好相处的人,日子长了你便知道了。”
如今,府上添了位公子,那这三姐弟在郎君心中的地位自然会不同。
虽说不是夫人亲生,可关系处好了总没有坏处。
柳嬷嬷处处为施雪柳考虑,可她到底没想到,自己这位从小看到大的娘子属实不是个心眼大的人。
将祁涟姐弟安顿好,又与他们寒暄了一阵,柳嬷嬷便离开了。
留下两个侍候人的丫鬟并一个照顾映之的小厮。
这两个丫鬟,是施雪柳特意挑选了才放在姐妹两人身边的,年纪约莫十四五岁,一个唤作云香,一个叫云霞。
想来她们之前在这府中日子过得不错,脸色红润,眉眼飞扬,身材比之祁涟语嫣的搓衣板来,倒有几分看头。
家中父兄都是这府里的家生子,如今两人的娘都在施雪柳身边当差,便自觉有几分体面。
虽算不得主子,可却是将各自娘老子那尖酸刻薄、狗眼看人低的模样学了个十成十。
自从知道祁涟姐弟来自穷乡僻壤,心里便没生出过半分尊敬。
那两双眼睛里射出来的,是满满的轻蔑和鄙夷。
夫人可说了,这不过是两个乡下来的女子,粗鄙不堪、身份低贱,就连府中的丫鬟们也比不上,便不必多么用心侍候。
柳嬷嬷算是这府里的大管家,两人自然不敢在她面前造次。
可等她一离开,两个丫鬟立马现了原形。
祁涟姐妹俩初入住萃玉斋,自然要将带来的细软收拾一番。
两个丫鬟手上说着不劳烦娘子动手,可瞧着那模样,便是没想着要帮忙的。
见她们更没带多少细软,甚至还见几件带着补丁的衣袍,心里更觉得夫人嘱咐的话没错,确实是些上不得台面的。
待的时间越长,这屋子里的潮气越发叫祁涟难受,若真一直在这间屋子待下去,明日一身的红疹便是跑不了的了。
她便唤来了云香,因初来乍到,态度十分温和,丝毫没有官家贵女使唤丫鬟的那般颐指气使。
“云香姐姐,烦劳你去拿些木炭并熏香过来,我想将这屋子再熏一遍。”
本以为是个简单之极的事,却不想那云香听罢却一直站着没动。
她面带几分讥笑,眼睛里没半分恭敬,对着祁涟直言不讳道,“娘子这可是为难婢子,如今都开春了,府里的炭早在立春之前便用光了,眼下可不好找。”
“再说说熏香,各屋主子都是有份例的,娘子今日方入府,夫人那边还没安排,婢子去取定然是拿不到的,娘子就不要为难奴婢了。”
言下之意,便是木炭和熏香一样也没有。
真是让人没想到,才刚进府这位施夫人便迫不及待要给祁涟姐弟下马威了,且手段还是如此地低劣。
可有时这种直白的方式最能让人意想不到,却又无可奈何。
如今寄人篱下,祁涟他们又刚到府上,孤立无援便只得先忍下这口气了。
“是我考虑不周,让云香姐姐为难了。”祁涟道。
之后便再也不提这遭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