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基成就,此后只需采炼四时风露、五谷真精化作‘外药’,以养先天元炁,此后进火退符,温补经脉,养炼穴窍,通达周天,便可再求玄关真途了。
二十余载习功练武,十余载江湖寻仙,而今总算初窥门径,炼得几分仙道之基。
王则一时竟有几分虚幻。
吐纳之后,感应体内汨汨流转,无时无刻不在修复身躯的先天元炁,方才又得几分真实。
随之而来的,便是一股振奋之感。
此感积聚,不过片刻,便引得王则气血微腾。
若非江湖经历时日不短,性子早已打磨坚韧,多数时候又都较为警惕,只怕此时都已长啸出声了。
但饶是如此,实在不是很能压住心中躁动的王则,依旧一跃起身。
自一旁石桌之上,取过了自家长剑,推开洞门,提剑大步往洞外走去。
出得洞外,也不知是否天意,外头正是万里晴空,山间有那么几朵白云,更多却是山景尽入眼帘。苍茫晴空,郁郁丛林,更涨人心中豪气。
洞府之前,两丈见方的崖台,不窄不宽,王则目光自远处收回,双眸一凝,竟是在石台之上,舞起了长剑。
但见天光之下,剑光旋舞,如同深山瀑布垂落,激起白浪滔滔!
王则行走江湖,除了一身浑厚内力,因修旁门剑诀,揣摩凡俗剑术颇有年月,剑路功夫也是一绝。
而今心中豪气推动之下,一招一式之间,更显剑光威能,直叫人看得目眩神迷。
剑舞寒光,不过片刻。
石台周遭,已是不知多少剑痕。
王则额头见汗,心中却是畅快淋漓。
半晌。
收剑而立,远眺重山,目中神光灼灼,昔日求道不成所积暮气,已是尽去了。
仙道初成,烦恼洗净,王则心中也渐平静下来。
他转念想到《子午凝炁诀》来处,联想到陆镜生身上,又忆起老道士五衰之景,又有几分警醒。
纵使道基有成,也不过增添几十寿数,若是不能叩破玄关,终究也逃不过陆镜生的下场。
《菜根谭》有言:“顺境不足喜,逆境不足忧。”
而今功行虽就,不过小儿爬地,切不可得意忘形。
前车之鉴。
王则一时之间却也愈发平去了心下躁动。
念头回转,王则想起身上陆镜生委托。
便想要回洞府备些吃食,再去百丈岩处看看浮鼎宗所造的时刻法器,确定时日,也免得误了陆镜生委托。
然而就在这时,他元炁初生,惯走周天之后,所得敏锐感官,忽生感应。
于是扭头朝着接连自家洞府的石栈看去。
果见一身姿富态的中年道人,踏步而来。
道人瞧着四五十岁年纪,其人身着宽松灰蓝道袍,头挽道髻,滚头圆脑,一双绿豆小眼,生得八字短胡,油光满面,给人油滑之感。
石栈攀登,袖袍飘动之间,大肚挺收,更有几分滑稽。
他一路来到王则面前,看向他的目光里带着几分戏谑,不等王则开口,便自冷声道:“王则,你可还记得我?”
王则闻声,细做分辨之后,眉头不由微挑。
来人他却认得,其人名作单庐,乃是赤霞观中,一位记名弟子的仆从。
早年那位赤霞观弟子还曾因此人与他主家赵元有过恩怨,王则身为赵元护卫,却尊赵元之命,对此人有过教训。
只是后来那位赤霞观弟子自觉道途难成,便自下山去了。
按理来说,单庐身为仆从,也该随之下山了才是,怎么还留在积云山上?
而且看其势态,分明是冲着自己所来,却让王则有些莫名。
“单兄?”
对于此人为何还能留在积云山上这件事,王则并不在意,他只感觉此人似乎不怀好意,于是提起几分警惕。
“看来你记性倒是不差,比起赵元来说,却要好多了。”单庐阴阴一笑。
听到此人提及赵元名字,王则心下微动,莫非真是为了昔年旧怨,来找麻烦的?
但看此人方才行走体态,也不似道基有成的人物,应当未曾入道。
纵然因为某些原因,得以留在积云山上,又哪里来的胆子如此明目张胆的来找他的麻烦?
而且还直呼赵元的名字?
“单兄此来何意?”
王则眼下道基有成,心正开阔。加上心思已经转到了陆镜生委托之上,因此虽然单庐语气多有不逊,但也不想与人计较,平添麻烦。
于是语气也是十分平和。
见王则似乎对自己的到来并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单庐面色微沉,但不知想到了什么,没有发作,只哼道:“你既在此,便速速收拾行装,随我走一趟吧!”
王则皱眉,这话无根无源,十分的没来由。
他与单庐又无生意往来,此人也与自己,也不是赵元这主家护卫之间的关系,凭何吩咐自己?
但他也清楚,单庐明显不是胡言乱语,不由问道:“单兄此言何意?”
单庐冷声道:“奉我家公子之命,召你过府听用。”
“此事已与赵元打过招呼,多的你也莫问,老实听从安排便是!”
简直莫名其妙。
王则有些无语。
但琢磨单庐口中老爷,不由挑眉问道:“你家公子?”
单庐闻言,似有几分得意道:“不错,我家公子乃是赤霞观入门弟子祁正谷,便是赵元身份,也大大不如。怎么,还不赶紧收拾行李?”
祁正谷?
王则心下微动,这名字他却听过。
积云山三观弟子数百,但三观真正的入门弟子,却不过三四十人。
其中赤霞观入门弟子一十七人,其中便有这祁正谷。
王则实没料到,单庐一个记名弟子仆从,转眼居然混到了祁正谷的门下。
虽然不知祁正谷找自己是要做什么事情,但看单庐来势汹汹,明白这里头只怕有不小问题。
他眼下虽然凝成道基,但就算是赤霞观记名弟子,也依旧不好得罪,遑论祁正谷了。
只是贸然前往,难说会发生什么事情,何况单庐这个传令之人还与他有旧怨。
王则更不敢含糊。
于是道:“原来是祁仙师有召,此事好说,不过单兄既是仆从,想必也知王某难处,王某还需问过我家公子才是。”
眼见单庐眼目一睁,似乎又要说些什么。
王则不急不缓道:“时辰或许耽误几分,但没有主家吩咐,王某也不好胡乱听人安排,这般心思,想必就算是祁仙师知晓,也能理解吧?”
单庐有些恼火,他此来本就是因为惦记昔年恩怨,借着这个机会压一压王则,发泄一些怨气。却没想到自己都搬出了祁正谷,王则还如此淡定。
可他还不好多说什么,他虽然直呼赵元名字,似乎有祁正谷撑腰后,对赵元这赤霞观记名弟子也不太看得上了。
但实际身份在那,却也不好真个罪了赵元。
而且王则此言,表的是对主家的忠心,若是自己强行要王则跟着走,身为祁正谷仆从,真要闹到了祁正谷那边,也没他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