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许知行也停下来,问她。
“小时候很喜欢,有一段时间班里特别流行那种吹起来可以捏出各种形状的气球,那会儿做梦都想让父母给买一个……”她视线追着那些气球,语气不自知地低了几分,“不过也没买,后来慢慢就没那么喜欢了。”
那一瞬像是满腔的话想要一吐为快,或许被这氛围感染,或许被这风吹的思绪万千,又或许,是身边站了他,才有这种倾诉欲望。
等她反应过来,才知道说了不该说的,忙笑,“院里真压榨人,岩城这么好的夜景,平常都没时间出来看看。”
只是这随口绉的一句,似更不该说……
许知行低头瞅着她,心里紧了一下,像是被什么扼住又松开,无端的,有一点疼。
而后又觉得这姑娘太爱脸红,被人夸赞会脸红,挨批会脸红,甚至尴尬也会脸红,就是不知道如果……她得脸红成什么样子,这个念头有点龌龊,他心里嘲笑自己,暗暗叹了口气。
脸上却波澜无惊,不以为意地挑挑眉,赞同似的。
不远处就有一个买气球的小摊。
他扯着她的外衣肩袖,提步过去。
一个一家三口正杵在那里,小孩子估摸着十岁左右,明显高兴坏了,正手舞足蹈地指挥老板给气球捏出各种形状。
等他们攥着两只气球离开后,许知行才问她,“你说的就是这种?”
“嗯,”她点头,“没想到现在也还很招小孩子喜欢啊。”
他笑笑,不置可否,转头对老板说,“麻烦给我捏一个向日葵。”
“好嘞。”老板笑回。
没一会儿功夫这气球版的向日葵就做好了。
付钱时,老板趁着没客的空当,同他闲聊,“小伙子有心啊,送女朋友的吧?”
他嘴角上扬,朝几步远外正被几个行人请求帮忙拍合照的方岑看了眼,彼时她已蹲下身,很认真地找绝佳的拍照角度。
要是换了别人,对于这种请求,估计多半只是随手拍一张,并不会在意拍的好或是不好。可是她偏偏上了心。
那么倏忽的瞬间,想到件事。
那会儿她刚来实习,有段时间院里搞三甲复审,科里有厚厚的几摞随访电话要打,上级老师都忙得不可开交,这事自然就落到实习生手里。
同科室跟她同一届的学生有好几个,别人领回电话本,没半天就都上交了。其实算一算,哪能那么快,不过个个都偷懒走个过场,随便拨几个号就应付交差。
这事放往常,放别处,都是司空见惯的,他理解学生们不愿分出精力,验收的时候倒也没说什么。
只是清点一下,发现还缺了她手里那份。
那会儿两个人还不熟,他只是在她手忙脚乱时,嘱咐她不用着急,可以先把别的事做好。
意思浅显明了。
没想到午饭后回值班室,路过示教室时,竟发现里头亮着灯。
从窗户外探了眼,傻学生果然窝在里面。
桌上堆了几本大部头的书,她埋头进书海里,翻着电话本,一个一个打电话。
隔天等她上交,随手翻看一眼。只那一眼,瞬间就惊了。
每一行后,她都做了批注。
用药情况、康复状况、其他并发症等等,细致详尽。
甚而连他自己都生出几分自惭行愧来,这份认真下功夫的劲儿,真不是随便找个人都有的。
他低低笑了声,收回视线,接过老板递来的气球,笑回,“不算是女朋友,还在追。”
“啊,没事儿,加油。”老板一乐,笑说,“坚持坚持,想当年我追我媳妇儿那可追得感天动地啊,好几年才拿下,现在嘛,嘿嘿,两个小孩儿,一家四口。”
老板笑得特真诚,大风里呼出口热气,全是幸福的气味。
他抿了抿唇,压低眉眼,开口笑说,“好,承您吉言。”
方岑拍好照,把手机还给那几个行人,一转身,就瞧见他攥着好几束气球。
“许老师……您这是……”她犹豫着开口,想他这是得有多童心未泯啊。
“嗯?”许知行倒是不以为意,笑笑,把气球全都塞给她。
“捏了个向日葵,其他就是普通的,红橙黄绿的颜色,看看,有没有别的想要的?”
“都是送我的?”她脑子懵了几秒。
“不然你以为呢?我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喜欢扬着气球满大街溜达?”他笑说,满目柔和朝她使使眼色,“给你就收着。”
说完也不再看她,提步继续漫无目的地带着她闲逛。
“噢,谢谢许老师。”方岑还愣愣的,瞟一眼他后脑勺,不敢落后,紧跟上去。心想,的确,按他风格,做不出这么超乎想象的事儿。
两个人逛了会儿,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耳畔呼呼风声入耳。
隔条马路就是商场,此刻广告屏上正在播近期热映的电影宣传。
许知行扫了一眼,忽然低笑着摇了摇头,感慨颇多,“活了三十年,过去没带小姑娘出来玩过,现在竟不知道要做什么好。”他想。
转头看向她,她目光炯炯,正盯着那段电影宣传片看得入神。
“要不去看场电影,然后送你回宿舍?”他问。
“现在吗?”方岑踌躇一会儿,看了一眼时间,这一晚上时间过得快,转头已经过十点。
“宿舍大门十一点就上锁,看完电影估计就来不及了……”她细声说。
挺怪的,心里竟有一丝隐隐的恨这时间太快。
许知行摸了摸鼻子,长出口气,真是怪事,什么时候竟这样没有时间观念了。
最后无奈笑了笑,道,“也行,先送你回去,电影有时间再看。”
“好。”她回。
转身时,电光火石间,竟瞧见个熟悉的身影,就站在对面的马路牙子上,身形清朗,站得笔挺,似望着他们出神。
她心跳倏地顿了下,飞快扭头,有逃也似的意味,步子往前迈的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