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天破天荒地没绑起马尾辫,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披在肩上,微湿,刘海胡乱地散在一侧,配一身浅蓝色及膝毛妮大衣,显得整个人优雅恬静,多了层少女自该有的娇俏与柔情,与平素在医院里的形象大相径庭。
许知行嘴角噙笑,一上车就看见她从包里掏出皮筋绑头发,他不自知地看了几眼,清清喉咙,“那个…今天就不要绑了吧。”
“啊?”
“披着头发……更好看。”
“哦……”
她果真就把发圈收回背包里,捋了捋头发,反正也是未干透,那就散着好了。
江主任一家都不爱热闹,请的都是一些走得近的亲戚和朋友,方岑进门,大致扫一眼,好家伙,大半都是院里职工。
许知行一进门就被几个同事拉走了,江主任也在忙着招呼客人,其他人各自找同伴闲聊,方岑环顾一圈没见着熟人,无所事事地就绕到卧室看孩子。
小家伙名叫昕宝,十一月天冷,裹得严严实实,最外面套了件棉质公主裙,打扮得粉雕玉琢。
卧室只有昕宝妈妈在,见到方岑很高兴,忙招呼她坐下,两个人围着孩子的问题聊了一会儿,门外又晃进来一个人。
“许医生,来,到这里坐!”
昕宝妈妈先看到来人,忙搬了张椅子到婴儿床旁,方岑登时站起来,椅子擦地,发出一声“滋啦”响。
昕宝被吓一跳,呜哇一声止不住哭起来。
方岑没哄过孩子,懊恼上了头,手忙脚乱犹豫着要不要抱抱小家伙。
昕宝妈妈倒是有经验,看她这副模样,乐了,“小方医生别紧张,昕宝就是太娇气了,平常她爸睡觉打呼噜,给她听见了都能哭好半天。”
方岑提着一颗心渐渐落回原位,倏忽想起背包里那袋礼物,忙翻出来,递过去。
一盒精致包装的洋芭比,半遥控式的,做工精细,样式、配套衣裙等等都不错。
她下班后急忙跑去商场,逛了一圈没选到合适的,最后绕进一家进口的儿童玩具店,门口橱窗里就摆着它,只瞟一眼就相上了。
昕宝妈妈连道几声谢,收下了,又感慨,说是他们那个年代,小孩子没什么玩具可玩,家长做一辆手工木制汽车,就能当宝贝似的乐上大半年。
“哪里像现在,玩具款式越来越新奇,小孩子一天一个不重样都能玩到成年。”
拆了包装,放在昕宝手里,小家伙顿时被勾住好奇心,眉开眼笑自顾自地玩起来。
“我小时候就特别喜欢芭比,还把自己袜子剪了给它缝衣服呢,差点没被我妈骂死。”昕宝妈妈自爆糗事,又问她,“你呢?你小时候最喜欢玩什么?”
她顿了下,笑笑,“小时候我爸送了我一只竹蜻蜓做生日礼物,自己做的,我特别喜欢。”
那是印象里方洪益送给她的第一个小玩意。
她十岁生日前一天,他难得记得,也难得如个父亲,问她想要什么礼物。
她歪着头想了好半天,吃的、存不久的都不要,正巧盛夏里一只蜻蜓跃上荷尖,她指了指,“就一只竹蜻蜓吧。”
竹条折一折,打个孔,简单易做,又小巧玲珑,能天天揣在身上。
昕宝玩累了,眨巴眼昏昏欲睡。方岑不好再待,起身告辞。
昕宝妈妈送她出门,瞧见许知行,他不知什么时候已退到门外,正低头看手机。
听见动静,匆匆回复完手里的邮件,转过身来。
“许医生在这儿等女朋友啊?”
昕宝妈妈不是他们医院的,又瞧见两个人一同来,自然误会了。
方岑连忙摇头,“没,您误会了,他是我老师。”
“啊?哦哦。”昕宝妈妈一通笑,又道了几句谢谢,转身进屋。
回头时,许知行一张清峻的脸上神色很淡,方岑乖乖叫了声,不敢看他,估摸着这人估计不喜欢被人误会吧。
入座时,方岑挨着江主任坐,对面就是许知行,罗主任牵着自家夫人,也在这一桌。
多是交好半辈子的熟人,席间不乏有人调侃,说罗主任堂堂一个科室领导者,在外面呼风唤雨,遇到自家夫人,一下又倒退成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
彼时罗夫人正佯怒从罗主任碗里夹起一块五花肉搁在自己盘子上,罗主任有三高,平素饮食都由夫人打理,他丝毫未恼,陪笑着乖乖吃了几口青菜。
也不管旁人,哈哈一笑,回那人,“我这是有福气,三生修来的。”
话题募地又从这“福气”开始,七拐八拐,最后唇枪舌战就瞄准了整桌将迈三十大关却依旧孑然一身的许知行身上。
医院里单身汉子素来多,跟许知行同一届的周漾,也是晃晃悠悠拖到现在,不过听说上周突然就有主了,对方还是他同系的一个师妹,年龄差了近乎一轮。
罗夫人抬起眸,依稀可窥的明艳动人,笑了笑,“那个小姑娘我知道的,我们系里一个学霸,对了,我们系里好几个教授手上都带了小姑娘,挺漂亮的,知行,你没事就多来我们学校走走,多看看多接触才有机会嘛,别听你罗主任的,业务能力再强,也要先成家再立业啊。”
许知行笑得无奈,道了声谢,眼看又要有此起彼伏的介绍声,罗主任筷尖一转,夹了片红萝卜喂进嘴里,“你们啊,咸吃萝卜淡操心,这小子心里早瞄上人了,精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