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方岑实习的时候，正碰上江主任生病住院，她起先不知道她的身份，尽心尽力地照顾，只当江主任是个和善开朗的阿姨，两个人天天见面，时间久了就熟络起来，方岑每次来换药的时候，两人总能天南地北地聊一通，颇有点忘年交的意味。

后来她出院了，方岑偶然才从院里的教授简介上看到她，巧的是，后来她毕业入职，江主任的儿媳妇在本院待产，也是方岑正好轮转的科室。

碍于对方的身份，她这下不敢表现得太活跃了，却不想江主任虽然资历老，可根本不在乎辈分的事，依旧等方岑有空了就拉她闲聊。

周二晚下班，许知行要先送罗主任回趟家。

走到楼梯口，匆匆又折回去。巧的遇上方岑也快步迎面而来，许知行伸手一招。

方岑狐疑一愣，跑过来。

“罗主任家跟你两个方向，绕来绕去的这个点堵车厉害，更费时间。”

突然回来就为解释这一句，方岑乖乖点了个头，也没想过要他送自己回去。

“没关系，我坐公交车，挺快的。”

许知行神情平淡看着她，忽地伸手扯走根她衣肩上落的秀发，想到点事，嘴角噙着抹坏笑。

“自己回去识路吧？可别再走错了，老房子墙根不稳，住不得。”

方岑：“……”

最后还是朝她扬了扬手机，收了笑，挺正经的神色，“有事给我打电话，不用赶，好好看路。”

到地下车库，罗主任已经等了会儿，他跑近，气还没喘匀，听见他笑着打趣。

“我这个老头子不行喽，耽误你追小姑娘了？”

“哪儿有。”他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笑，快三十岁了，竟还像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

上车后，罗主任手机响了。一阵邓丽君版的甜蜜蜜，不用问，罗夫人来电。

平日不苟言笑的人，这时候也是眉眼弯弯一副浸在爱里的模样。

“快了快了，等着急了吧。”罗主任低声细语哄着，听见那边问了一句穿什么颜色衣服好，他嘴角一扬，挺傲娇的，“我老婆穿什么不好看？”

罗主任妻子早年身体不好，生了小孩之后更吃不消了，便转去做老师，一周课不多，大半闲散时间就用来发展各种兴趣爱好，最近听说又迷上了穿衣搭配。

两个人恩爱小半生，孩子都要念大学了，日子还能过得如蜜里调油。

许知行听得挺羡慕的，等他收了线，才问，“桐姨最近够时尚的啊？”

罗主任砸吧嘴，回过味儿来，睨了他一眼，“年轻人，嫉妒啊？”

他轻笑一声，“是有点。也好奇，你说桐姨年轻时多漂亮一个人，怎么就看上你了啊？”

“我帅啊。”

“得了吧。”

罗主任靠上椅背，双手枕着头，半阖眼，似回忆，“追她那会儿吧，丢脸的事没少干，情书几千字几万字的写，没课时候能扛着把吉他蹲在她们宿舍楼下唱一宿。”

真是够纯情的。

说罢，又扭头看向他，颇为嫌弃，“哪像你们现在年轻人，太内敛了，说白了就是那什么……闷骚，许知行，姑娘不是那么追的。”

他笑笑，目不斜视，盯着红绿灯正在倒计时。

一脚踩下油门时，声音顺在灌进的风里，“您当你们那年代呢，追太急我怕她跑了。”

城市夜晚，华灯初上，各种小摊子渐次支起的时候，许知行停好车在方岑出租房楼下。

往上瞧了眼，那小窗子透出星星点点的灯火，挺暗的，估摸着在省电费。

窗台上晾着几件衣服，钉了个防盗窗，里面趴了只猫。

许知行收回视线，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

按了号码拨出去，音乐响的挺欢快，美中不足的是，这电话半天没人接。

等都要自动挂断时，那边才姗姗接起。

一道气音，“许老师？”

他蹙着眉，“嗯”了声。

方岑正满手泡沫地搓头发，她嘟囔道，“许老师您稍等一会儿。”

然后，电话依旧连着，哗哗啦啦全是冲水的声音。

许知行靠在车门前，戴着耳机，嘴角上扬，听着也耐心等着。

方岑头发吹了半干，急急忙忙出了门，又折回来，拎起桌上一袋东西塞在包里，快步跑下楼。

两人碰面的时候，许知行正低头回邮件，抬头看她，似乎一怔，盯着她上下看了一眼，很快将手机收回裤子口袋里，满目温和，一开口声音有些暗哑。“上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