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来江湖万里,先生辛苦!”
王冶已经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病痛的折磨,让他的神采有些黯然。
王冶让张素先将白冰带到了会客厅,他自己则在屋内整理着装束。
将那一头散乱的白发梳理好,扣上脖颈下的那颗风纪扣,王冶对着镜子审视着自己,再三确认自己不曾失仪,这才颤巍巍的走进了会客厅。
穿上了夏服的王冶,龙钟老态一扫而空,乍一眼看去,似有指点江山的威仪,亦有挥斥方遒的洒脱。
白冰沉吟许久,默不作声。
遇见,别离,即便他早已见惯了生死,此时在心中亦不觉有些彷徨。
那光辉伟岸的身躯,一肩扛起了秦夏这一个民族,在王冶的面前,白冰显得何其的渺小。
当王冶穿着这件白色的礼服出来时,张素整个人也都呆住了。
这是一件议长极其珍爱的正装。
上一次王冶穿上这件衣服,那还是三年前。
张素偷偷的打量了白冰一眼。
雨前龙井的清香弥漫在小舍中。
王冶向白冰请茶道,“这是狮峰龙井茶树上开的第一芽,您试试。”
白冰将茶杯凑到了鼻稍,细嗅闻香,随后再饮,“汤色杏绿,香馥若兰,茶味绵长,使人回味。”
举着茶杯,白冰良久未曾放下,忽然。
白冰哽咽着开口道,“我本不想来,不想见那生离死别,可我知道你对我有所牵挂,我若不来,你心里会有结。”
白冰话锋一转,直白的问道,“你这臭小子,是放不下我,还是不放心我?”
在白冰没来之前,王冶还是有所顾虑的,白冰对于这个世界,终究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人性是复杂的,无法像武器那般便于掌控,所以王冶曾有几度的担忧。
但于此时,再次相见,这一切在王冶的心中已经不在重要了,他已经做好了他应该做的所有,古今之事,便让它付于笑谈中。
在白冰的面前,王冶持着弟子的礼节,他释然道,“到了我们这个年纪,还有什么无法放下,又有多少能无法释怀。”
“我老了,没那个心力了。”
“我就想再见见你,和你像老朋友那样叙叙旧。”
诉说生死,王冶的语气分外平静,那坦然的神色里,已然有了些绝决之意。
他看像白冰,那浑浊的双眸中似乎有些闪躲,他仿佛在宽慰着白冰,又好似安慰着自己。
“老师啊,终究没让你看到下个盛世,答应你的山河锦绣,满目春风。”
边说着,王冶便嚎啕痛哭了起来,“弟子这次恐怕要食言了。”
忆往昔,跌宕峥嵘,他们度过了多少不凡的岁月。
他已不再是那个鹰击长空的少年。
白冰能理解,少年谁曾不书生意气,胸怀四海,心系苍生。
如今回望一生,难免无从释怀。
白冰不忍地安慰道,“我来此见你,就是想告诉你,不管是过去,又或者将来,我曾跟你并肩战斗。”
“那我将穷尽毕生,坚守在这道阵线上,并且为之奋斗。”
“这盛世终会如你我所愿,如果你还想看看,我有一法,可逆天命!”
“老师,不必了。”
“我有我应尽的使命,也有我应有的宿命。”
“能看着秦夏走到今天,我很满足,也很满意。
“学生让您费心了,不敢让老师为弟子赴死。”
王冶知道,这逆转天人五衰的后果,必然不是白冰能承担的,还没等白冰说出方案,他便严词拒绝。
王冶玩笑道,“当年可是老师您说的。我已经过了习武的年纪。”
“修行并不适合我。”
他故作高深地说道,“事宜诸多,理想未定,我确实也没有习武的工夫。”
“您说得一点没错。习武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有我的使命。”
“如今,我的使命也算是已经完成了!”
白冰:“是因为他走在了你的前面吧。”
“你那个半生的对手。”
“那个一时瑜亮!”
王冶:“你也听说了?”
白冰:“收音机里听到的,你说君且去,不需顾。”
王冶:“有些遗憾,这盘棋,和他对弈多年,小兵过了河,帅却被这天命夺了去。”
“终究是没有走完最后一步。”
两人相似一笑,不得不服老。
王冶:“我老了,剩下的就交给年轻的后辈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