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茫与身上的剧痛犹如潮水,让凤昭和此时的思绪混乱至极,感觉有人要扶他,他下意识就甩开了对方的手,以至于他并没有看见恢复正常的方楚突然僵硬的脸色。
“你到底怎么了?”
凤昭和没有察觉不对,只是眉头紧皱,质问:“是有人要加害与你对不对?最近发生的事情是不是魔族在从中作祟?”
“不用想了凤大,没有意外,没有魔族害我,我自己就是魔族,所以你要杀我吗?”方楚闭着眼,大量的失血让他冷的发抖,可是整吐出一口的气息灼烧得他肺腑发烫:“我方楚就是个魔族!”
“方…方楚”
他咳出一口血,没有去顾及这个人恼怒之下的口不择言:“你说啊,你到底是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想杀人而已”
方楚退后一步,忽然笑了,这对他来说太少见了。
方楚在所有人的印象里都是那样的持重沉稳,他会温润有礼的教导学生,会冷酷严肃的训斥他人,却无论如何都不会笑…更何况还是这样带着毁灭一般疯狂的笑容,像是抛弃了一切只求一个玉石俱焚的畅快一般。
凤昭和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他踉踉跄跄的站起身,试图去靠近对方,只是方楚伤了眼,整个人比起平日更为敏感和防备:“方楚…出事了对不对?不要瞒我,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你不相信别人,还不信我?”
“那些人都是我杀的。”他说:“所以你要杀了我吗?”
凤昭和知道自己说出这些无疑是有些莫名其妙的疯狂。但他并不会感到后悔。
今天发生的所有的事情,即使是日后的苍城山甚至会因为他的行为而走向灭亡他也不觉得后悔。
反正蔻如死了,他看不得别人幸福,一点儿也看不下去。
在蔻如头七的那一日他献祭了双眼,以双目与邪神的交易,他能够为他报复造成蔻如身上每一处伤口的人,所以之后才有了那些接连发生的惨案,闹得整个苍城山鸡飞狗跳,也造成了如今这个人心惶惶草木皆兵的局面。
他本可以什么都不说。
方楚平静又扭曲的想着,又在腹部剧痛的折磨下喷出一大口鲜血。
他分明只需要看着那些人死在邪神手中,可被凤昭和格挡开的那一瞬间他愤怒的无以复加。
人类果然没有区别。
但是他今日就非要把那张虚假的,温和有礼的属于苍城山掌门方楚的假面撕开,让他最好的朋友来见识见识他最不堪也只是肮脏的那一面。或许对于凤昭和的朋友只是方楚,而并非是他桑和。
反正人类都是那样的虚伪而又自私,只顾自己的利益和目的将其他人的性命都视作自己的铺路石。
谁能免俗?
谁能不一样?
“我先给你治眼睛,别说话了。”
……?
他有些不能理解似的抬起头,即使是已经看不见了他也非要朝向凤昭和所在的方向,压重了音调又强调了一次:“我是魔啊。”
“以后再跟你算账。”
方楚这会看不见凤昭和的神情,于是也无从得知对方究竟何其纠结了一番才说出这样的话。
他不知道是,这一天对于一生风流潇洒的凤大府君来说真的可以说是最狼狈的时刻了,发型衣裳皆是凌乱,领口还有鲜血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凤昭和手中的金针已经楔入他的关节中让他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任由对方摆布,凤昭和一番检查下来却是越发心惊:“你献祭了双眼?你是为了什么啊?”
“我只有一双手。”
他没有什么感情,只是轻飘飘的说着,像是谈论天气一样的平静:“不然我杀不过来。”
“……”
凤昭和听他这样说,倒也陷入了沉默,只是他已经不再试图劝说对方改变心意,或是指责他的行为过激。
其实凤昭和也曾在一些古籍上看到过这种献祭的方子,魔族只要以五识献祭就可以在短时间内获得邪神的力量为所欲为,但邪神的力量在其中究竟能发挥几何仍旧是取决于献祭者他本身的力量大小。
如今方楚召唤出的邪神直接杀了这样多的人…的确已经完全超出了一个渡劫期剑修所能达到的全部实力。
“你竟是如此爱她,她到底是哪里有这么好?”
凤昭和三下五除二检查完他的病情,脑内已经有了治疗方案。
他此时故意提起蔻如也只是为了让方楚分心,果不其然,就在方楚愣神想问题的一刹那,他以双指硬生生引出来了对方眼部两条灵脉,饶是方楚在那一瞬间也是惨白了一张脸,额头上汗津津的,可他又忽然低声的笑了起来:“她、她也曾这么疼吧?”
凤昭和正在为他接续灵脉的关键时刻,咬着牙集中注意力,哪敢分神回答他的话。
“她该多疼啊”
凤昭和怎么都没想到的是,方楚真的哭了,他连那句不许哭都没来得及说:“你哭什么啊!这样就算我给你接好了以后你这眼睛也总是要落下毛病的啊!”
方楚的双手猛地拽住身下薄被,用力之下绷得青筋毕现——他这总算是疼得入了骨髓。
而就在下一刻,就这样在凤昭和眼前,他脸上的障眼法如同满天的星光一般溃散崩塌,露出了一张美得几乎窒息的面容。
也看傻了凤昭和。
“你、你谁啊。”
他收了最后一针,差点没扎在自己身上。
“桑和,一只魔族。”
方楚勉强支撑着爬起来,经历一场剧痛之后他此时已经是浑身冷汗,发丝也粘在脸侧,显得恹恹的,他也只是斜睨了凤昭和一眼:“所以你现在是改了主意,要杀我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