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执拗地一把抱紧我，像小孩子一样，“不准再有下一次！”

知道他这么在乎我，我很高兴。被一个人喜欢就会被一个人依赖，因为喜欢所以害怕失去。

于是我问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他敲了我的头一下，“笨蛋！“

我装作很痛的样子，龇牙咧嘴，凶巴巴地推他一把，“痛死了！”

“我给你揉揉。”他粗鲁地在我额头上揉了揉，十分敷衍，我觉得他摸溜溜的时候都比这个动作轻。

我甩开他的手，“不用！你说怎么办吧？”

“嗯”他可怜巴巴地望着我，“你说怎么办？”

“唱首歌给我听。”

我发现我欺负楚西平欺负惯了，现在很会抓住机会刁难人。

他想了想便在我耳边唱开了。声音十分温柔动听，我闭上眼睛，仿佛他是在对我耳语，说尽这世界上最动听的情话。他有一副天籁般的嗓音，平时说话好听，唱起歌来也不差。

唱到我会唱的部分我也会跟他一起唱，这时候快乐就很简单，就是和喜欢的人坐在一起唱唱歌，一起傻笑，幻想一下未来，觉得要牵手一生并不是什么难事。

临近中午了，我们就坐在地上吃带来的东西。草很松软，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我带了面包、饮料、零食还有楚西平做的寿司。寿司是我从冰箱里偷拿啊，我想应该是给我做的，所以我就把一大盒都带了来。

心情很舒畅，抑郁的乌云一扫而光。我觉得我的生活在经历了那一段曲折之后就要往好的方向发展了。重拾对父亲的爱，解除对西平的误解，收获美丽的爱情，对生活充满希望。想想都觉得那些糟糕事情的出现就是为了让我珍惜今天所拥有的一切。

想着想着我就笑出声来，韩良问我在傻笑什么。我说：“我发现我在遇到你之后就变得好运很多。”

他也很高兴，“是吗？那你是离不开我了吧？”

“嗯，”我抱住他，“你就是我的吉祥物，以后我去哪儿你都要跟着，听到了吗？”

这一段感情降临到我的人生中，这样一个人能出现并一直陪伴在我身边，被我视为最幸运的事。现在想想，也是自己争取来的。毕竟是我追的他，写给他那张字条是我永远不会后悔的事。

我喜欢勇敢的自己。

“哎，韩良，是不是有好多女孩追你啊？”我咬一口巧克力。让巧克力在口中慢慢融化，香甜的美妙滋味。

“不是谁都像你这么有眼光的。”

我这一段时间的确没有发现他有被人追的迹象，可能是他跟我在一起时比较高调，在公司里他也敢牵我的手。我想如果是一个中年企业家的话，无论如何也不会这样做的吧。

“我当初给你的那张字条你看懂了吗？”

“看懂了，也是我的心声。”

“是吗？是不是谁追你你都会答应啊？只不过恰好是我而已。”我这样问道。

“当然不是了，我也很多人追的好不好？都拒绝了而已，我长得这么帅对吧？”他说着说着自己也笑了。

“呵呵，也是，那我以后可要看紧你点，竞争这么激烈，说不定哪天就被别人抢走了。”我也开玩笑地说。

“其实，你知道吗？我以前不去那家教堂的，就是因为注意到一个女孩之后才抽空就去的。我第一次看见她，她当时身上落满雪花从外面跑进来，坐在角落里吃烤地瓜，中午盖着红色羽绒服躺在长椅上睡觉。”

听到他说这些，我心里一阵惊喜一阵感动。我总是在广场的小摊上买一只烤地瓜带到教堂里吃，这种热乎乎甜丝丝的东西我吃了一个冬天。这个冬天里我穿的羽绒服全部都是红色的，都是母亲给我买的，她说穿上红色衣服让人看起来觉得很有温度。其中一件是十分鲜艳的亮红色，楚西平说我穿上像一只火鸡，为了这事我还跟他吵过架。

原来他早就已经中意我，在我摘下厚厚的棉绒手套和帽子吃烤地瓜时，他在凝望着我。当我站在寒风中等公交车时，他从我身边经过。在我为当天发生在学校里的事愤慨感到没有人关心时，他的心里有我。

“那你怎么不追我呢？”我问道。

“因为有一天我看到一个很帅的男生开车来接你，还给你撑伞，我想你可能是有男朋友的。你这么优秀的女孩肯定很多人追，你们俩看起来很般配。”

“哦，那是楚西平。”我想起来有一次下雨楚西平来接我回去。雨帘中，我和他在同一把伞下的场景可能让韩良误会了，如果韩良和别的女孩靠得那么近，他为她撑伞，看到了，我心里也会不舒服。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话呢？”我有些怪他没有主动来结识我，这样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就更长一些。和他在一起，我总觉得时间不够用，恨不得下辈子也能再续今世的缘，我这就算是爱上他了吧。

“我当时觉得看着你就够了，真的，只要简单地望着你就觉得很幸福很满足了，没有想那么多。每天早晨起床的时候会想今天有没有时间去教堂，会不会遇到那个女孩。有的时候也觉得很可笑，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生活就这样被她占满了。”

我笑笑，“还好有那张字条，不然，我们就真的要这样错过了。”

我心里庆幸，要没有那张字条的话，等宫老师一调走，我就会恢复乖学生的身份，恐怕也不会再逃课去那里了，就算因为喜欢而再回去，也不会有机会像现在这样和韩良成为一对恋人。

“我是你的初恋吗？”我很直接地问，不知为什么我觉得自己和天真。

人家说只有自己是初恋才会在乎对方是不是初恋，其实我倒不在乎这些，他不是第一次恋爱我也不觉得吃亏什么的，不管他以前有过几次恋爱经历我都一样喜欢他，但是关于他的这些事我多少要知道一些吧，不能对他的过去一无所知。其实只是想到了话到嘴边了就说出来了。

“不是，我的初恋是落槿，上次你见过的那个女孩。”他很坦诚，我并没有问他是谁，他却主动地告诉了我。

但我的心里却起了波澜。我有种奇怪的想法：若他的初恋不是落槿，而是别的女孩，我是不会这么计较的，为什么是她呢？那个眼神中带着幽怨的女孩。我看得出他们俩之间有故事，但我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段。其实我是不在乎的，我想过我可能不是韩良的初恋，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但为什么知道是落槿就不一样了呢？

“为什么不说话了呢？这些事我不想瞒你。”韩良见我沉默了，也怕我会在意。他是体会不到我此刻的感受的，就是我自己也理解不了。

“那就是说你给过她的承诺是真的啰，你们在一起过，你也说过会娶她。”我当时以为是玩笑，是他们小时候的游戏，但是现在知道了他们曾经确定过恋爱关系，脑海里便浮现出他们花前月下、海誓山盟的情景，他拉着她的手，郑重其事地许下可能是他这辈子第一个诺言。

“那确实是在不正式的场合里的玩笑话，当时都是小孩子，还没有责任感，没有想到那么久远的事。”

“想不到长远都想到结婚了。”我看着他说。

“长远的事我只想跟你一起经历。”他的眼睛里有一种光，我在别人的眼睛里从来没有见到过的。

“这是否也是不正式场合里的玩笑话？做出的承诺有多少是在正式的场合里？怎么样又才算是正式的场合呢？”我觉得我已经开始较真了。

“我的意思并不是说一要在公众的见证之下，白纸黑字的承诺才能作数，”他极力解释，“承诺就是承诺，许下的约定。”

“那这就是你跟落槿许下的约定吧？作数的吧？”

我想想他们之间有这样的约定就觉得心里很不舒服，他们的契约还没到期，感觉就像是预支了我们的未来一样。

“当时我还我知道年纪小不能作为借口，可是不是说童言无忌吗？”他见我板着脸没有开玩笑的心情，“小孩子的话别当真了，你以前没玩过过家家？没说过长大了想嫁给谁？”

我想了想，确实，我已很多次说过长大了想嫁给谁，有幼儿园里眉清目秀的小男孩，也有帮我捡风筝的邻居家大哥哥。

他见我好像被说服了，便开起玩笑来：“你不是要逼我去对落槿负责吧？”

“我没有逼你，你自己许下的承诺与我没有关系。”我别过脸去。

“一开始恋爱实际上就有了承诺，但并不是所有承诺都能够去实现，”他起身坐到我面前，“何况我和她之间的这回事完全就是在恋爱之前的，纯粹是小孩过家家。也许我这样说有些不负责任，可是那真的只是玩笑话，我们俩都还没有当真呢，你在意什么呢？”

“那你给我的承诺呢？是不是也是实不实现都没关系？”我们的脸离得很近，我就这样十分近距离地问他，眼睛也直视着他。

他没有丝毫的慌乱，“你要相信，我不会负你。”

我知道，我和落槿不一样。一个是过去，一个是现在，至于未来，只要我想要，也一定能到达。我不在乎他曾经有过谁，只在乎他现在心里有谁。

我不喜欢考验，有时候爱是经不起考验的。

但是现在经过这一番的可以说是带着情绪的质问，我有些累了，我都不知道是怎么发生的。心累了，想放下喘口气。

我把杯里的橙汁一口气喝光站起来，说真的我有些懊恼刚才的反应，本来没多大的事却把自己搞得这么疲惫，心里乱得像一团毛线。

他也站起来，走到我面前，双手放到我的胳膊侧边，低头仔细地看我，“怎么了？”

“没怎么。”我摇摇头。

“我看得出你很在乎我，这让我很高兴。”

我低下头，不知道说什么好，心里依旧乱得很。

“回去吧。”我叹口气说。

“嗯，”他放开我，“今天不开心吗？”

“还好。”其实本来挺开心的，牵着手在树林里散步，坐在草地上唱歌，铺上桌布吃野餐，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可是为什么现在变成这样了呢？我们并没有争吵，但心情不复存在了。

他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还和刚开始一样平静。

我也只是累了。

“雅安，是不是有什么事啊？我看你心情不好的样子。”他也在时刻感受我的感受。

“都说了没事。”

我走得很慢，渐渐地他拉开了我一段距离，他在前面喊道：“快点啊！”

我想也没想就喊道：“你先走吧！”然后我就站住不动了。

他也站住不动了。

我们对望了几秒钟，谁也没说话。然后我转过身去，我这是怎么了？

待我转过身来的时候，他还站在那里，但已经准备要离开了。他最后不放心地长长地看了我一眼，但还是转身离开了。

他还是把我一个人丢在了这里！

他真的把我一个人丢在了这里！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想了想今天发生的一切，越想越觉得荒唐。

然后我拍拍屁股站起来往回走，走得很快，脑子里在不断回忆今天的事，但又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我告诉自己：先回家再说，我一个人同样能够回去。

我感觉自己走得快得都带起一阵风。

风景还是来时的风景，但已没有看风景的心情，匆匆赶路的人是没有心思注意路边的花花草草的。

突然有一个冰凉的东西划过我的小腿，我能感觉到尖锐的物体在身体里划开皮肉，能真切地感受到它的存在，然后便是一阵钻心的疼痛。

我蹲下来一看，是一圈围在草丛里的铁丝。小腿上有一个明显的伤口，像一道红色的沟壑，翻出里面的皮肉，有一小汇流血淌下来。我后悔我穿了裙子来。

我用手帕浸湿水擦干净了血迹，然后继续赶路。刚开始走路时牵动伤口会有些疼痛，后来就没知觉了。我想我一定要在天黑前赶回去。

到家的时候是五六点钟的样子，楚西平在看电视，是他给我开的门。

我想他当时看到的我一定是一脸的倦容。我刚想往里走，却发现他神情大变。他低下头，注意到了我小腿上的伤口，血已经将白色帆布鞋染上了红色。

“怎么弄的？”他小心地将我扶了进去。

我坐在沙发上，感到无可言说的身体上的舒适与放松。

“怎么伤成这样？”

“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

西平拿来医药箱放在地上，在我面前半蹲下来，给我处理伤口。他的动作很轻，像对待一件珍贵的瓷器。

我看着他轻轻为我脱下鞋，小心地清洗伤口，上药，包扎，动作很熟练。我能看到他垂下的长长的睫毛，挺拔的鼻梁，他的神情很专注，视线一直在伤口上。

我脑子里一直在想今天一天发生的事，尤其是韩良独自离去的场景，一遍遍地回放，挥之不去。

我要他走，他就真的走了。

哪天我赌气说分手，他也能毫不犹豫地答应，这样决绝地离开吗？留我一个人在原地苦思冥想，是不是有这样一个人曾来过。

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们要怎么说？他会道歉吗？还是装作若无其事？

这个时候他在哪里呢？早就已经到家了吧？也或许是在公司里，为一大堆事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没有空想到我。

我觉得很累，身体累，思想上更累，所以在包扎伤口时有一些疼痛我也没有反应。我一直倚在沙发上想韩良怎么能弃我而去。

“你不是跟韩良一起去的吗？他人呢？他怎么保护你的？”西平把医药箱整理好，站起身来。

“不关他的事，都是我自己弄的。”

见我不耐烦地回答，他也就不再问我了，只是说：“想吃点什么？”

“随便吧。”我淡淡地说，确实有些饿了。

我吃了几块莲子糕，喝了半碗蔬菜汤，楚西平又从厨房端出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快吃吧，一直给你热着呢。”

我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在楚西平面前我从来都不注意吃相，从来都不会考虑要保持形象这些事。他见过我下雪时摔了一个大跟头直接趴在雪地里，见过我晚上冷时把手抄在袖管里，见过我早餐起床晚了来不及吃早餐在车里啃面包，淑女形象早就毁于一旦了。而且他十分清楚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无比真实的一个人，所以在我娇滴滴地求他时，他会很受不了，所以我更不需要掩饰了，不然等他适应了，以后还会那么快地答应我的要求吗？

吃饱了我就有些困了，于是回房休息。

回到房间发现手机在床上才想起来今天出门没带手机，结果一看有三十多个未接电话，全部是韩良打来的。

我坐在床上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给他打过去呢？现在我已经不怪他了。正当我踌躇之际，电话打进来了，是韩良，我接起来。

“回来了吧？”

“嗯。”

“听到你声音我就安心了。”

我心想：既然担心当时就不要把我一个人扔在那里啊。

“你一定怨我把你一个人丢在那儿吧？当时你什么也没说，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要我走，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也许你是有原因的吧。可是我走了之后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好像把什么东西落在了那儿似的。”

“我没事。你吃过晚饭了没有？”

“吃过了，吃的是我们上次一起去吃的意大利面。”

“嗯。”

聊了一会儿，互道晚安我们就挂了电话。今天两个人都累了吧。

我们俩刚开始认识时经常会打电话打到深夜，家人都睡着了，夜空上挂着满天的繁星，我们还在聊天，有说有笑。有的时候我白天在课堂上睡觉就是为了晚上打电话时能有精神。

现在好像归于平淡了，但是感情都沉淀了下来。

这是我第一次晚上来到海边。海边的风有些大，气温也比较低，韩良脱下他的外套给我披上，上面还存有他的一点体温和淡淡香味。

面前的大海在夜晚仿佛变成一个巨大的黑洞，要把我吞噬似的。我听着海潮声，感觉自己在大自然面前时如此地渺紧紧握住韩良的手，他温暖干燥的手掌牵着我，我才有勇气继续往前走。

我望着无边无际的海洋，在夜空中是一片灰色，什么也看不清楚。不知道它延伸到何方，感受到的只是它的磅礴，一种要把人吸进去的力量。

晚上来这里的人很少。前面有些人在举行篝火晚会，一大簇火在夜晚格外耀眼，人们围着火转圈跳舞，然后坐下来吃烧烤，空气中能闻到烤肉和孜然的香味。

别的地方基本没什么人，显得很寂寥。白天这里一沙滩的帅哥美女，到处都是人。浅海处有人游泳，沙滩上有人打排球，地摊上卖各种贝壳饰品，还有很多吃海鲜的餐馆，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到了夜晚，同一个地方，却变得如此安静，安静得让人害怕。

我们在一块又高又大的礁石上坐下来，是韩良拉着我坐上去的。他把我拥在怀里，我晃荡着双腿，闻着空气中咸咸的味道，以为那就是幸福的味道。

“你觉不觉得好像全世界就剩下了我们两个？”我转过头去问他，他正在看远处的海。

“嗯，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一直都觉得全世界只有我们两个人。”

是说我就是他的整个世界吗？我把头靠在他肩膀上，闭上眼睛，好想就这样依靠一辈子。

与一个人在一起时想到永恒，我想这就是爱。

“韩良，你说有一天我们会不会分开？”

“不会的，我不会放你走。”他抱得我更紧一些。

“你一定不要松开牵我的手。”

只要你不松开牵我的手，我就会一直跟你走。

然后我们都没说话，只是静静地观望着这片海，这片存在了千百年的海，相依偎着，有种地老天荒的感觉。

我想我永远不会忘记这样一个夜晚，我和韩良在海边度过的这一个浪漫又无言的夜晚。

他开车送我回去，分别前互道晚安。

我认为晚安是比我爱你更贴心的话语。

有多少次他送我回家，我就像这样站在路边冲他挥挥手，然后他冲我灿烂地笑笑开车离去，我怀着愉悦的心情走进家门。

我想我们就这样甜蜜地谈几年恋爱，一场没有分手的恋爱，等过几年我们就结婚，和和美美地过我们的小日子。我要在花园里种满花，每天早晨出门前给他打领带，晚上做好饭等他下班。他会在周末陪孩子打棒球，开车载全家去看电影，有空的时候陪我去看夜晚的海。

我不觉得我要去追求一个多完美的人生，努力做一个成功女性，这已是我想到的最完美的结局，与相爱的人厮守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