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愈发狂躁,将香炉扫落,骂道:“袁彬,你是不是以为你比朕聪明?在你眼里,朕是不是蠢钝如猪?”
“朕的亲征大军危困土木堡三日了!水源尽绝了!”
朱祁镇大袖一挥走向袁彬,指向左方:“前面,是大明的怀来城,是朕的怀来城,可朕进不去!”
“后面,是朕的大同镇,可鹞儿岭一线同样有瓦刺军埋伏!!”
朱祁镇五官扭曲,愤怒道:“朕!是大明的皇帝!是天子!可朕一步步陷入也先的圈套,进了他为朕准备的包围圈无法脱身难以一战!”
“是朕的错吗?”朱祁镇猩红的眼眶里蕴着湿气。
袁彬冷眼看着朱祁镇,一字一句毫不留情面:“皇上可知道,主不可以怒而兴师?”
“扪心自问,皇上能不能拍着胸脯说一句,这次出征从一开始就是完全正确毫无错误的?”
朱祁镇一声苦笑,用千年寒潭一样的目光看向袁彬,拢在袖子里的手已经拧成拳头。
……
一切来得太过突然。
袁彬好像置身梦境中。
火炮长鸣,喊杀之声震天不绝。
他好像什么也听不见了,眼前被血色笼罩,一片猩红。
蒙古人的骑兵,将大明十三万亲征军打散了。
一把大刀,砍下了小九的脑袋,溅起一串血花,撒在半空。
他突然记起某个夜晚,他握着小九发抖的手说别怕。
那会儿,小九正穿着小皇帝的衣裳躲在罗汉榻上装皇帝。
他的手劲刚刚好,捏起肩膀来,格外舒坦。
“校尉,舒服吧?以后卑职天天给你捏!”他看着小九圆睁眼睛的脑袋,摔进成堆的尸山,消失不见。
耳畔响起小九的声音。
朱祁镇跌倒了。
袁彬脑子里一声轰鸣,他想要去救他。
可他们吵了架,他离他有些远。
王振的脑袋也飞走了。
王振的半截身子,还在小皇帝的身前。
这个天诛地灭的宦官贼子,扑过去为朱祁镇挡了一刀。
蒙古鞑子脸上极不耐烦,一脚踢去王振还滋血的半截身子,伸手去扒小皇帝身上的衣服。
“袁贤弟,你以为也先是想要把我们通通杀光吗……”
“袁贤弟,你以为也先是想要把我们通通杀光吗……”
“非也……”
……
袁彬精神一震,恍然大悟。
钱……财物…….
才是也先真正想要的!
蒙古鞑子被长刀刺穿心脏,禁卫军形成闭环,将朱祁镇围在中央。
十三万亲征军,溃散四窜。
为了防止亲征军抱着必死的决心奋力一击,也先并没有将生路堵死。
誓死守护朱祁镇的三百禁卫亲军,在和瓦刺骑兵的战斗中,一一死去。
袁彬发现,对于不行抵抗的人,瓦刺军只是掠截财物。
当朱祁镇从战壕中被蒙古鞑子拖拽出来的一瞬间,袁彬丢弃绣春刀,举起双手,凑近朱祁镇,声音微弱而坚毅:“活下去。”
小皇帝灰头土脸,死寂沉沉。听到袁彬的三个字,猩红无神的眼睛里,闪出了异样的流光。
大明皇帝被俘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