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金就觉得自己脑袋容量不够用了。
在城头上安排兵卒值守戒备,确实是可以防着廖化突然攻城,可是城内修建瓮城的人手就不够了!
而且现在北面城头上已经站上了这些守城兵卒,都在廖化的眼皮下,就这么公然撤下去,便是个傻子都知道肯定有什么问题了……
而且牛金也保不准撤下了这些兵卒之后,会不会引动骠骑军乘势攻城!
怎么办?
牛金咬着牙,然后想到了一个拆东墙补西墙,哦,拆南门补北门的办法,『来人!传令!让南门的兵卒到城中帮忙修建瓮城!』
只要建好了瓮城,铺好了薪柴,到时候一切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瓮城,建好瓮城!
牛金就像是坐在赌桌前的赌鬼,将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押了上去,『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
廖化在顺阳北门虚张声势了一天,到了傍晚就缓缓的撤兵回去了,还给牛金下了最后的通牒,明天卯时便是要开城门,否则的就是有意欺瞒骠骑,罪加一等!
听骠骑军兵卒如此说辞,搞得牛金也不清楚究竟廖化是怎么想的……
但是不管怎样,事已至此,牛金也只能是硬着头皮等待第二天的『开盘』了。
反正已经是t+1了……
……
……
当朝阳再一次的升起,在顺阳城内外的氛围顿时就紧张起来。
牛金带着厚重的黑眼圈,紧张的站在顺阳城墙上,看着远处的骠骑军大营之内的兵卒,缓缓的流动出来。
不知道是牛金个人的感觉,还是骠骑军这一次真的比较慢,太阳都已经升到了树梢,卯时已经过去了一半,廖化才缓缓的到了阵前。
『还不开门,更待何时?』
廖化令人冲着城墙上大喊。
牛金就觉得他的手心之中满是汗水,和泥尘血污混合在了一起,让他忍不住在城垛上搓了又搓,但是很显然,并没有什么卵用,因为城垛上也是同样的肮脏污秽。
『开……开城门!』
牛金听见自己的声音,似乎有些沙哑,但是他很快就给自己打气,或者是给周边的兵卒打气。
『做好准备!等那个竖子一进城,我们就动手!』
周边的兵卒稀稀拉拉的回应着。
牛金觉得他是假投降,可是他手下的兵卒却未必人人都是如此想。
但牛金没在意,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廖化身上,『进来啊,快进来啦……门都开了,里面这么空……快进来啊……』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骠骑军似乎是特别的慢,就连准备列队进城的前锋军,整队都整了大半天,眼瞅着这骠骑前锋军就快排列好队形准备进城的时候,牛金身边的护卫忽然惊叫了一声,『不好!南门好像是走水了!』
『什么?!』牛金一愣,猛的回头,但见城南浓烟滚滚,隐约传来熟悉且令人恐惧的喊杀声!
牛金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
……
骠骑斥候张队率,咬住了环首刀,攀爬上了最后一段的城墙。
他身上也同样只是穿了两裆铠,衣袍上还有在经过丹水和壕沟之时沾染的泥土和水渍。
在张队率的身后,还有一百左右的精锐兵卒,正在顺着五爪钩的绳索蚁附而上!
按照道理来说,只要南门的曹军稍微留神一些,张队率他们就会面临重大的伤亡,可偏偏牛金一方面将大部分的南门兵卒调到了北门之处准备伏击廖化,另外一方面就算是依旧留在南门的曹军兵卒,昨天晚上也忙碌了一个通宵,现在基本上都是疲倦不堪,根本无心值守……
两三名的曹军兵卒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强打着精神冲角楼里面刚刚冒出头来,便是寒光乍现,喷血的人头旋转着在空中飞舞,跌落到了城下护城河之中。
『杀进去!』张队率一脚踹开角楼虚掩的门,率先冲杀了进去,将那些正在补觉的曹军兵卒砍杀在地。
『换甲!』
随着低喝,骠骑士卒迅速套上曹军服饰。
『放火!给校尉发信号!』
几名骠骑兵卒顿时就将角楼里的篝火踹散,取了正在燃烧的木条四处点起火头来。
『走水啦!走水啊!』
一些骠骑兵卒装扮成曹军模样,开始大声喊叫起来,装模作样的灭火,但是实际上目光都在盯着周边的其他曹军动向。
一队正在城下巡逻的曹军小队,听到了走水的呼喊,便是带着人从马道上赶来,却被埋伏在城头上的骠骑兵卒杀了一个措手不及!
骠骑斥候张队率一边砍杀着曹军兵卒,一边用南阳口音大喊着:『北门破了!骠骑进城了!大家快逃啊!』
惊恐的呼喊顿时如角楼上的火苗一般,迅速扩大蔓延而开。
……
……
当牛金终于察觉中计时,南门引发的溃乱,已经影响到了北面的兵卒队列。
牛金一方面想要制止南门溃兵冲乱北门守阵,一方面又要防着北面的骠骑军,不让其冲破新建的简陋瓮城,两头都手忙脚乱,两头都顾不过来!
城外的骠骑军吊射进来不少火箭,引燃了一些牛金预设的薪柴,使得试图伏击廖化的曹军兵卒阵列出现了崩塌。
『将主!逃吧!』
护卫大叫着,满脸的惊慌和恐惧。
当自己一方所有的努力,都在敌方的预料之中,这种感觉就像是陷入了蜘蛛网内的昆虫,垂死挣扎却毫无意义。
牛金的护卫如此,普通的曹军兵卒更如是!
撤退么?
再次,再再次的撤退么?
牛金心中也不有的慌乱起来,正在他有些犹豫的时候,忽然南门之处又有曹军兵卒慌乱的叫喊起来,『骠骑军!骠骑军又来了!我们被包围了!被包围了!』
之前被廖化派遣出去绕道试图搅乱敌后的部队,看到顺阳此处火起,便是大张旗鼓,虚设旗帜,在山林之间鼓噪作声,也真真假假让曹军兵卒更加的惶恐。
『将主!再不走,我们都被包围了!』护卫急声说道,『我们还可以走西门!』
牛金不由得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战刀。
那是曹操在牛金担任校尉的时候,亲手发给他的佩刀。
『不!』牛金一把推开了护卫,『要走,你走!主公有恩于我!今日若是再败逃,将来何有颜面再见主公?!』
这个没读过多少书,也不懂什么经学的汉子,即没有聪慧的头脑,也没有什么像样子的谋略,却在这一刻,这一次,没有选择逃亡,而是狂声高呼着,冲向了瓮城,冲向了城门燃起的火场!
牛金他逃跑过,退缩过,胆怯过,只是这一次,他选择了迎着死亡冲杀而上!
狂笑着,在烈火当中搏杀。
怒吼着,在血海当中战斗。
他的头发,皮肤,战甲在烈火爆裂,却依旧在门洞内挥舞着战刀!
『主公!末将尽忠了!』
……
……
廖化望着城头飘散的黑烟,默然无语。
『报!敌将尸骨从门洞内清出……』廖化的亲卫呈上了一枚烧得近乎于半融的将军印,『还找到了这个……』
廖化伸手接过,似乎还能感受到铜印之中的血和火的滚烫,青铜印纽上的字样已经被火烧得有些模糊难辨。
廖化撩起披风,擦拭许久,突然扬手掷入丹水之中。
『让他随水而去吧,总比埋在乱坟岗干净。』
廖化将披风一甩,『传令下去,整收战场,布告安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