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贤家中虽然不富裕,但农家该有的东西也都有,且墙角一堆书十分扎眼。
“家中有人”
“是我爹,他以前读过几本书,可惜家中世代都是农民,我爹连个秀才都考不中,后来娶了我奶,哪里能填饱肚子,可不就又去种田了。”
俊贤的大姐忙从墙角拿出几本落灰的书来给龙霜雪看,正好外头有动静,俊贤大姐欣喜道:“应是我爹浇地回来了。”
龙霜雪探出头去寻人,远远见一精神劲头十足的老叟挑着两桶水走得飞快。
老叟满面红光,浑身气质看着不像是农家人。
一进屋,老叟见祝星辰又来了,哼了声,抬脚就走。
“爹啊!你干啥呢!”俊贤大姐讪讪的朝众人笑笑,追出门去拦着要怒走的爹。
“祝星辰,你怎的惹了老人家?”
龙霜雪话刚说完,俊贤大姐夫忙说:“没没,宰相大人能到这里来,简直是我们家几世修来的福气。”
“放屁!”老叟怒气冲冲的站在院外,指着祝星辰骂:“我到洛阳去给太上皇纳谏的时候,你这娃娃还不知在哪里玩泥巴,区区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混混,居然也敢作乱,你去问整个汉中郡之人,有谁不知当朝宰相是一个恶官,谁不知提升赋税就是当朝宰相的主意!”
龙霜雪一怔,并不愿意多想的芥蒂就这么被挖出来。
她最恨那些无恶不作,毒害百姓的官。
“是又如何。”
祝星辰傲着样子,面容冷峻。
“祝星辰!”
龙霜雪大喝,音后也微微愣怔。
祝星辰走出院外,独自出了院门。
龙霜雪歉意的看着老叟。
完颜祈问道:“老先生不继续求学可惜了些。”
老叟一哼,“没什么可惜的,老身当年空又一身的抱负,可惜数次到洛阳去,上书想见陛下一面,都没有被批准。”
俊贤大姐笑道:“可不是么,我爹还不死心,新皇帝登基的时候,他又想着去洛阳见皇帝,要把这一辈子捣鼓的什么见解拉,为民之策拉告诉皇上,幸好我们拦住了。”
“就叫你们别拦!”老叟恨恨道:“朝廷要兴旺,君王要明,大臣要清,没有雄才大略的大臣辅导,君王就容易有疏漏!
皇上如果想要天下的豪杰都聚集到身边来,普通百姓有上书求见的,就应该批准他们陈述,意见如果得当的,也要赏赐一些绸缎或者粮食,如果能够做到这种地步,天底下所有的人才都会涌到洛阳去,朝廷内外自然就一片清明!”
“爹,你都这把年纪了,就别不甘心了。”屋内几人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似得,俊贤大姐边笑边劝着老人家。
“先生说得不错。”完颜祈眼含赞赏,“愿再听闻指教。”
屋内几人见与这贵公子打扮的人居然赞同一个山村匹夫的话,都有些愕然,可自家爹说的这些,平日里已经听出老茧,就不愿再留在屋内,找了个接口出门去。
老叟又道:“之所以现在各地都有民变,在于百姓饥渴难忍,要是能安居乐业,有谁愿意远离妻子家乡,拿吃饭的锄头当武器?而官员从上到下,每一个不贪的,贪官谋害好官,使得好官越来越少,贪官越来越多,人民穷苦,赋税严重,偏偏你知我知大家知,唯独深宫里的圣上不知。圣上面前有一个屏风,屏风上画的是歌舞升平,圣上看的是百姓欢欢乐乐,却不知屏风后百姓的苦。”
完颜祈又问:“那老先生怎么看当下九州的新主。”
老叟左右看之,终于降了音量,叹气道:“若是能够广听言路的,兴许是个好君王,我便是想看看,可惜人已经老到只剩下一身的骷髅和病痛,此生再也去不了天子脚下。”
龙霜雪问:“九州当真已经腐朽到此?”
她并不是一定要听到回答,内心其实也早有论断,走了那么多的地方,看了那么多的人和事,连一辈子都呆在一处的老人家都看出九州命数有变,她又何苦自欺欺人。
临走时,她却注意到屋内窗台放着几包草药。
龙霜雪问“有谁生了病痛,我倒是会一点医术。”
俊贤大姐夫答道:“家里人都好,几年前俊贤上山砍柴,不小心摔进沟里,摔得奄奄一息的,幸好偶遇了个厉害大夫,七天就能跑能跳。”
龙霜雪好奇究竟开了什么药方如此厉害,便从窗台拿了一包草药。
农家不懂,她学了医,一下就看出好味药引十分昂贵,普通的大夫哪里得免费给得起。将草药倒掉,她又去翻包草药的纸包。
“有问题?”
她朝完颜祈点头,示意人出了们,祝星辰等在外头。
“谢三手来过这里,俊贤用过的草药就是通过她之手,这个人向来不论药材贵重,且以前我和她学医时常常见她拿黄纸包药,定是她没错,而丹阳公主曾经摔伤,婢女也曾说有个厉害大夫,我怀疑那个大夫也是谢三手。”
完颜祈道:“我们现在立刻去宅院里。”
“不用,我知道去问谁。”
两人要走,祝星辰却不动,见龙霜雪面色有犹豫,索性拂袖就走。
龙霜雪想叫住祝星辰,可是怎么都开不了口。
“此处多凶险,我旧伤未好,不一定能够护得了龙霜雪。”
祝星辰果真一顿,幽幽看着完颜祈。
完颜祈牵过龙霜雪往巷口走去。
三人一前一后微微拉开距离走着,龙霜雪见到当初骂自己的那些乞儿,手一点,“抓起来。”
乞儿们要跑,祝星辰和完颜祈一人拎着几个。
龙霜雪笑眯眯的凑近,“请你们吃糖葫芦好不好。”
乞儿自顾自的挣扎,可敌不过纹丝不动的两个男人,只好悻悻的被提着衣领。
半柱香后,乞儿们拿着糖葫芦躲在完颜祈和祝星辰身后吃,边谨慎的盯着站在远处的龙霜雪。
龙霜雪铺着画纸,让完颜祈画出谢三手的画像。
“谢三手不仅医术了得,而且善于易容,她与我身形差不多。”
完颜祈画画之际,龙霜雪不愿吵他,便溜出破庙外,祝星辰抱臂正站在树下。
两人默默无言的站了一会,龙霜雪问:“有没有要解释的?”
祝星辰:“没有。”
“哦。”龙霜雪低头用脚尖铲土,“你知道的,我最恨傲雄那一类人。”
“我这就走。”
“你是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