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吆喝,乌厢马车重新缓缓启动。
风声林啸,车上却出奇地静。青年不说话,二女也不说话。
被青年抱上马车之后,她们就一直沉默着,趴在车厢里,神情复杂,不知想着什么。许是第一次被陌生男人亲密接触的羞怯,许是劫后余生的欢喜,谁知道呢?
终于,那个叫锦云的姑娘忍不住了,大概天性使然,开始没话找话,“喂,看你玉树临风,雍容华贵,想不到驾车也这样在行。”
“马屁拍的狠了,马会很不舒服的。”青年拿鞭子抽了一下马屁股淡淡说道,老马骤然吃痛,立时紧走了几步。突然他想起后世某个著名小品,头也不回地调侃起来,“驾车这行当,其实很简单,给卡拉挂块大饼子都成,你看,吁吁吁就是往左,喔喔喔就是往右,稍就是倒车,吁......声音拉长点就是刹车。”
于是官道上,那辆马车就像喝醉酒一样,往左一歪,往右一歪,又猛地又停了下来。
“卡拉是谁?”
“卡拉是条狗......”
在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中,马车又颠簸着向前飞驰而去。
只是谁都没有看到,路边一棵茂密的大树上,一双手正拨开茂密的枝叶,枝叶后是两道阴沉的目光。一个看似樵夫打扮的汉子正目光追随着马车,眉头微皱,若有所思。
待马车去得远了,他侧头沉吟片刻,便手脚麻利地滑落到地面,迈开双腿飞快行去,那方向,正是马车驶来的方向。
......
女人分两种,一种是爱说话的女人,一种是不爱说话的女人,锦云显然是属于前者。
马车驶出了阴森的密林之后,光线明亮了许多,那个并不好笑的笑话让她笑了好一会儿,女孩子大抵都这样,求知欲特别强,尤其是面对一个看起来有些神秘的男人,她有太多想问的东西。
“喂,你哪里人。”
“我不叫喂。”青年人头也不回地说。
“那你救了我们,就是我们的恩人,总该请教恩人的大名吧!”锦云丝毫不以为意,笑嘻嘻地说。
“我做好事向来是不留名的。”
“不留名,那就说可以留姓了?”小丫头依然笑嘻嘻地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那就暂且姓雷吧”青年想起了那个做好事总不留名的前辈,随意地说道。并非他不想告诉对方,只是因为他自己都不确定自己叫什么。听起来似乎莫名其妙,但事实确实如此。
突然醒来,突然发现自己变了一张脸,突然发现现在的自己和以前的自己完全不同。不由得让他想到了那个非常流行,并且非常玄幻的那个词--穿越。
更主要的是,他保留着的只有前世的记忆,对这具身体的一切信息毫无所知。似乎只是一场梦。人生如梦似幻,只是不知那梦属于前世抑或今生。唯一和自己身份有关联的,只有在自己身上发现的两件东西。
其一是一封信,很简短的一封信。称谓是吾儿,落款是父字,时间是崇祯四年九月二十日。
用了好长时间,他才接受了这个事实,心里却不由得暗自腹诽,这个老爹,多写几个字能少块肉啊?
其二是一张一万两千两银子的欠据,债权人的名字叫陆诚,欠款人写的名字是吴安,保人只有一个,叫秦怀仁。他对照着欠款人和保人鲜红的手印比量了半天,确定是不属于自己的。按常理推断,应该自己就是那个陆诚,但也不排除其他的可能。
因为他很悲哀地看着自己的穿着打扮,和那一万多两银子似乎缘分不大。
他前世是有名字的,很好听,很霸气的名字,肖剑。但在这个时代,似乎应该是永远地和它告别了,就像腿脚不好的人永远地告别了自行车一样。
锦云这个小丫头应该是有些小聪明的,她很敏锐地抓了“暂且”这个词,并且很刁钻地问,“你这人真奇怪,姓什么就姓什么,哪有暂且姓什么的?难道这个姓是假的?”
“假做真时真亦假,无为有时有还无。”肖剑不置可否地回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