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村的另一边,刘老赖家又上演了一场大戏。
刘婆子佝偻着背,转身从褪色的樟木箱底翻出件靛蓝粗布衫,布料早被磨得透亮,针脚却依然整齐。
“娘!“
大女儿念儿突然扑过来攥住她衣角,十四五岁的姑娘手心里全是汗,“您走了我和盼儿怎么办?爹说要把我卖到城里当丫鬟,盼儿要卖去当童养媳……
还有招娣,来娣,她们都还小,离不开你的。“
刘老赖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
他踉跄着抓住念儿另一只胳膊,却在触到女儿发抖的肩膀时僵住了。
他第一次注意到,女儿的粗布褂子短得吊在手腕上,露出半截青瘦的胳膊。
“松手。“刘婆子推开刘老赖抓住念儿的手。
转身抚摸着念儿哭的稀里哗啦的白嫩脸蛋,“他不敢的,我听县里的官老爷说了,官府颁布了新的护花令,是专门保护妇女儿童的。
若是他欺负你们,你们可以去县里找我,娘在县里找了一份活计。
一个月也有一两银子,干的好的还有奖励。
等村里的学堂建好了,你们要认真读书……”
刘婆子将她在县里干活拿到的银钱拿了一百文塞进念儿手里,“娘走了。”
刘老赖见女儿们都留不住刘婆子,彻底慌了,“老婆子,老婆子,你别走啊,你走了我和孩子们怎么办啊!
我……我再也不打你了,真的再也不打你了……”
说着,刘老赖声泪俱下,直接动手扇自己耳光,乞求着,“我将打你的都还给你……”
刘婆子眼里无悲无喜,静静地看着刘老赖的举动。
须臾,在孩子希冀的目光中开口,“你别打了,我横竖是要走的。
我想给我的孩子们立一个榜样,让她们堂堂正正的活,不要步入我的后尘……
既然你想要孩子,我希望你好好对她们……现在官府都发文了,男孩女孩都一样的……”
扬起的手停在半空中,刘老赖错愕,抬头看向刘婆子坚毅的目光。
“你要走就走!“刘老赖的怒吼混着哽咽,“我现在一个月能有五两银子,我会找一个更年轻的给我生儿子,到时候才不会要这几个讨债鬼......“
刘老赖放的狠话没有激起刘婆子心中半点波澜,提起包袱离开了这个困了她前半生的刘家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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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政令波及的,还有远在柳河县的王家庄。
马雪茹立在廊柱旁,望着西跨院空荡荡的柴房。
墙角堆着几件打满补丁的旧棉袄,是张姓佃农临走时留下的。
他们全家五口人,为了赶去县里登记,办理新的户籍,连半袋过冬的红薯都没带走。
“夫人,厨房刘妈也说要走。”晴儿捧着缺角的粗瓷碗,声音发颤,“她说她儿子在修路队能挣三两银子......“
马雪茹突然挥袖扫落碗碟,碎瓷片溅在青砖上。她踩着满地狼藉冲进灶房,正撞见刘妈往蓝布包袱里塞腌菜坛子。
“刘妈!”马雪茹指尖抠进雕花门框,“我待你比亲娘还好,你也要走?”
老妇人佝偻的脊背僵住,浑浊的眼睛里浮起水光:“前日我去镇上买豆腐,看见学堂里的女娃子和男娃子一样,都穿的整整齐齐.....”
马雪茹知道,刘妈是带着女儿一起来投奔她的,她的女儿傻了,孙女却是好好的。
她想要孙女出人头地,为她的女儿出一口恶气。
以前女孩要想出人头地,就只能嫁一个好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