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康泰下了到城墙根处,远远便看着一名头戴乌纱之人,其人身上所穿的飞禽补子绯色官袍,让这位副指挥一眼便认出了来人的身份;他赶忙迎了上去,手上行礼的同时,口中也不忘说道:
“胡侍郎亲临敝地,下官有失远迎, 还望恕罪。”
这番言行举止,倒是远远称不上谄媚,但也算未在上官面前失了礼数,态度与他先前在箭楼上“直抒胸臆”时差异颇大。
胡新建颇为嫌弃地看了一眼徐康泰,见其官服上的补丁,心中更生疏远之意, 明面上连象征性的还礼都没有, 斜睨了一眼淡淡地吩咐了一句:
“徐康泰, 你速速点清今日于朝阳门值守的官差,留下与城门处设卡所必要的,其余差役统统随我出城!”
先前说上面要严密看管城门、不容任何可疑人等逃出;现在又要抽调人手出去,这前后矛盾的命令,让徐康泰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倏忽间听见一声由马的响鼻声,张眼一望发才发现,面前的上官并非坐轿前来,而是鲜见的骑了马;这才知道事出紧急,忙不迭地喊了个差役去整队,自己则凑近一分问道:
“胡侍郎,这是生了什么要紧的事情,还要劳您亲自出马?”
“出城厘清东门外皇庄之处的闲杂人等!”
伸手不打笑脸人,胡新建还是回了一句,只不过同时还理了理自己齐整的八字胡,看上去有些漫不经心;徐康泰都以为要没下文了, 这位兵部侍郎又冷不丁地小声补了一句:
“圣驾......将至。”
徐康泰瞬间就明白了, 原先售卖宝钞的皇庄,现今整日被一干商贾围着, 不但有碍观瞻, 还容易惊扰了天子;更别提这皇帝也买了大量的宝钞。
今上践位不过三月,若是知道了布夷跑路的事情,进而发出些脾气,指不定要生出什么乱子;如今要他带人前去清场,也属正常。
“可盘桓于皇庄周围的人,身后都是些贵官显宦,”徐康泰一想到要去趟这趟浑水,就顿感脑袋疼,“下官人微言轻,怕是......”
“有本官出面,你无需担心。”胡新建这话回地干净利落,而后余光瞧见差役们整行成列,便走向自己的坐骑,并示意徐康泰跟上。
翻身上马的同时,他的心中有些困惑:这天子回京,为何不遣人知会一声呢?
此事在这位兵部侍郎眼里,或许不容易理解;但从小皇帝这边考虑,却有着充分的理由:
堂堂一国之太后、天子嫡母, 遭自己宫中之人陷害、被困于先帝陵寝之中, 这可是天大的丑闻!
若是声张了出去, 天家颜面何存?
因此控制知情之人,并严令任何人擅自离去,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且小皇帝的仪仗都在身边,也不是非要朝中再派人出来相迎。
天子卤簿距离朝阳门渐行渐近,小皇帝掀了下帷帘,往外一窥,远远地已经能瞧见京城的轮廓,她一面收回手,一面问向李云棠:
“云棠,你说现今朝阳门外的那处皇庄,此时是不是人声鼎沸,尽是那些等着布列提使臣再现的人?”
“人声鼎沸?皇爷,我看是门可罗雀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