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的同学们有的被带去了梯绳那边,有的被带去了山洞那边,有的被带去了其他地方。轮到她的时候,她被带到了个差不多刚好能容纳一个成年人进出的管道口,一个类似于挖矿工人用的安全帽递到了她手上。
“带上帽子,顺着这个管道往上爬,到出口就算胜利了。如果太害怕,你随时可以把帽子上的灯打开”负责这个活动的工作人员拍拍她的肩:“祝你好运。”
就这?让她爬小孩子玩的管道,以为她是马里奥吗?苏一杭觉得这太没有挑战了,一脸轻视的爬了进去。匍匐着还没有移动几步,就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伸手不见五指这个词不知道是谁发明的,对此刻的苏一杭来说实在是一个很贴切的词语。眼睛适应了最初的黑暗以后,苏一杭出于本能的第一反应是先去寻找自己的手,可是她居然看不见自己的手。她又抬起手摸了一下自己的眼睛,眼睛上没有任何遮挡物,她当然不会认为自己失明了,是这里实在太黑。
她试着往前方爬,刚爬几步鼻子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软软的,她知道前面其实什么都没有,但汗毛依旧竖起来了。
苏一杭是从小时候住进红房子开始怕黑的。
“红房子”是吴女士公司员工宿舍楼的昵称,红砖红瓦,没有上漆,整栋楼就是红色。她家一室一厅,厨房在外面。厕所是整栋人公用的,要走很远。
搬去红房子以前,苏一杭住在城市里最繁华的地方,和市领导们的孩子上的同一家幼儿园。她家不仅有厕所,还有阿姨。爷爷奶奶住在楼下。
后来自从妈吴女士在大年夜的饭桌上摔碗离了席,他们就搬来了红房子。附近没有幼儿园,她就被改了年龄提前上了学前班。不过苏一杭很开心,她姨妈和堂妹就住在楼下,从红房子走路几分钟就是外婆家。
红房子唯一让她闹心的就是有很多老鼠。他们的客厅中间有半面墙,把进门的地方隔出一个小空间,她的床就在那里,大门旁边的窗户下面。
有一天窗纱一角被老鼠咬出了个洞,老鼠们从窗户掉到她枕头边上,她吓得只好整晚躲在被子里。第二天她把这事告诉了苏孟季,苏孟季白了她一眼:“你们怎么这么烦。”
苏一杭就这样躲在伸手不见五指的被子里度过了很多天,直到有一天忙碌的吴女士也发现了那个洞,才命令苏孟季立刻把洞补上。但从那以后苏一杭落下了怕黑的毛病,黑暗的环境总会让她记起老鼠隔着几层布在她身上爬来爬去的感觉。
外面突然响起几声尖叫,估计是刚刚说自己特别怕高的一个女生。那尖叫声让苏一杭找回了真实感,提醒着她现在是白天,自己只是暂时陷入黑暗而已。她发着抖快速往前爬,故意用膝盖压在脚下凹凸不平的管道节点上,用痛觉让自己保持清醒。
那条管道并不长,苏一杭很快就看到了亮光。也没有那么吓人嘛,她想。从洞里爬出来发现管道的尽头是那个高台,台上站着几个刚刚填了“怕高”的女生。
那几个女生过来和苏一杭抱在一起。
“耶,我们做到了!”她们大叫。
苏一杭也开心的和她们一起“耶耶耶”的又跳又叫,即使在平时她会觉得这样好蠢。
从那个房间出来,稍事歇息以后,他们被带到了一家精致的餐厅。
餐厅因为在室内,没有日光照进来,让人以为是晚上。
背景灯基调蓝白相间,有种如置身海洋般梦幻和朦胧感,有钢琴声飘进耳朵,混合着浅浅的水流声。
这是公司的私人餐厅,不对外营业,每年会用来招待航空学院结业的学员。
张玉拉苏一杭衣角,和她咬耳朵:“我还是第一次来这种fine dining呢。”
苏一杭拍拍她手以示安抚:“我也是第一次。”
说完低头看看大家脚上清一色都穿着运动鞋,有点哭笑不得。
Fine dining 翻译成中文应该叫“正式餐厅”,也就是所谓“高级餐厅”,有专门的着装要求,一般都不允许客人穿运动鞋。
苏一杭也是第一次吃法餐,但不是第一次来高级餐厅。这种高级餐厅中国也有,她十几岁的时候吴女士带她去吃过喻家厨房。
那是苏一航第一次见有餐厅进门先经过厨房的,这让她印象深刻。
那一次还有王智,虽然苏一航记不清,但出席那样的场合,有苏一杭的地方就绝对有王智。
从小她就是大家口里“王智未来的妻子”,王智他妈半开玩笑半认真跟她定下的,苏一杭知道王智并没有当真,但是她还是因为这个原因很讨厌王智。
如今的苏一航为自己小时候总是偷偷欺负王智感到抱歉。王智从不生气,甚至他都不认为自己被欺负了。
“不知道他如今一个人在美国过得好不好。”一想到那些自己做过的蠢事,苏一杭就没了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