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忘了,我们之前屯的粮草,可是够上百万的军队吃上一年半载的,悉数被烧,你知道我们的损失有多大吗!你作为上将军,不是只有打仗,去粮仓点点,长安全城明年的口粮可还够?我们哪有那个能力去和慕容垂打仗!”
“我再问你,我们现在举国之力的兵力加起来,不过二三十万,若你带兵征讨,长安空虚,谁来防着那些旧燕势力?”
“邓景,你要清楚,长安乱,则秦国乱,守好长安,才是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
窦冲不知道邓景为什么现在这么心急,秦国不安,他们都忧虑,但是他现在嗜战,未免有些乱了方寸。
邓景听着窦冲的苦心之言,慢慢有些冷静了下来,可能这次,是他没有考虑周全。
窦冲说得没错,长安是天子城,长安不乱,秦国才能根基稳固地立于天下。
“是我欠思虑了,我只是担心慕容垂的势力,若他与我们为敌,不在他的部队羽翼未丰之际将他除去,日后更要难办了。”邓景眉心紧皱,仍是忧虑万分,但话语中却少了刚才的那份怒气。
“你说得没错,慕容垂是北方的猛虎,但现在本就是乱世,燕国不止一个慕容垂,对我们虎视眈眈的也不止一个慕容垂。”
“主次之分,我们要拿捏得清楚,陛下何等神武,自是分得清楚。”窦冲拍了拍邓景的肩膀,未有怪他之意,仍是耐心劝道。
“况且,以我观慕容垂此人,他赏罚分明,也恩怨分明,是个北方铁铮铮的汉子。”
“别忘了,他落难之际,陛下对他有恩,他自铭记于心。淝水战败撤退,我军溃散成沙,若不是慕容垂兵马对陛下的保护,陛下就回不了长安了。”
“陛下一人,他手上三万大军,都没有弑主自立为王,显然此人是个知道感恩的人。所以,只要我们不兴兵攻伐,他应该不会对我们秦国出手。”
邓景也不禁点了点头,当时陛下和大军走散,到了慕容垂那里,他和窦冲都担心得不行,生怕慕容垂对陛下不利。当他们得到消息的时候,火急火燎地便带着军队去找慕容垂了,但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陛下在慕容垂的帐中备受尊待,不仅毫发无伤,慕容垂还命人寻找陛下的宠妃张夫人,丝毫没有杀戮之心。
这样的人,他是很钦佩的。
因为在那个时候,慕容垂可以选择,可以选择另一条更像霸主的路,但是他果断地选择了当一个君子。
所有秦国人都知道,淝水之战那样得惨烈,若陛下再有个三长两短,那他们秦国,就完了。
若秦王出事,秦国必大乱,慕容垂便可在乱世中揭竿而起,以燕国战神吴王的身份登高振臂一呼,流散的燕国人必八方来应,这是他一举拿下秦国的大好时机。
但是,他并没有这么做。
“慕容垂此人,我钦佩得很,可惜他现在已经不和我们在一个阵营了,多少还是有点可惜的。”
窦冲放眼远望,眸露精光,有一览天下之态,“也不可惜,如丞相之言,他本就是龙虎,成就一方霸业,本就是他的命格。”
邓景望着此时的窦冲,犹如望着一个君临天下的帝王,他的心中忽地一惊,那个小时候的预言,犹在耳边。
他已经记不起那个老者的模样,但是他对窦冲说的话,他却怎么也忘不了。
“少年,我观你王侯之相,且不止于王侯。”
王侯之相,不止于王侯。
是说你将来会封侯拜相,还是另有深意?
这个老者的话,说得确凿,又说得含糊,让人难料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