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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疯道士神不知鬼不觉溜到道观门口的柿子树上,一口气吃光了半棵树的柿子,吃完后倒挂在树上说道:“上面那些留着喂鸟,今年有大灾,你们雾凇道观作为这里的地主,不能见死不救!”

说完后,他脚尖一松从树上倒栽下来。众人见此情景急忙涌上去想接住他,但他却撑开双掌,稳稳的立在了地上,全程没弄出一点儿声响。

有人注意到疯道士只穿了一只鞋,另外那只脚冻得发紫。

“慌什么,老子离死还差几天呢!”疯道士头下脚上围着那几个年轻道士转了一圈,袖子里滚出一个柿子,单手撑地,另外一只手拿着柿子咬了一口。

“去把里面最老的那个家伙喊出来,我有话问他!”

疯道士毫不客气的说道。

众人靠上几步,把他围在中间,谁都没有动弹。

疯道士把手里啃了一半的柿子扔向一个长相清俊的年轻人:“你去!”

那年轻人心想刚才你偷吃柿子的事儿还没和你理论呢,现在居然反客为主,指使起我来了?呸,你算老几啊!

“你去不去?”

“不去!”

“真不去?”

“不去!”

疯道士瞳孔一缩,下一秒,那长相清俊的年轻道士稀里糊涂的出现在了柿子树上。

……

……

在众人无比震惊的目光中,疯道士以手代脚,徐徐走向道观。

……

大殿门口,年逾九十的老道士恭恭敬敬站在门口,等疯道士跨过门槛在大殿里躺下,这才唯唯诺诺迈了进去。

“你驱使六丁六甲之神偷走我一只鞋,害我倒着爬了一天一夜,现在当着祖师爷的面,你说怎么办吧?”

疯道士吹胡子瞪眼挽袖子,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

老道士陪着笑道:“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疯道士道:“你断了我一只脚,我要借你一条腿走上一段。你偷了我一只鞋,得做一只新鞋陪我!”

老道士恭恭敬敬跪在地上,给那疯道士磕了几个头,说道:“我这就去做鞋!”

年逾九十的老道士找来一件以前穿过的旧衣裳,用剪子剪成一片一片,又叫人去山上取来泉水,熬了一锅浆糊,把衣服片子一层层黏在一起,直到那疯道士点头。

接下来几天,老道士把鞋底拿到太阳底下,白天守着,晚上抱着,生怕它被风吹跑或者被山上的野猫叼走,像守一件传家宝一样守了三天两夜。

第四天中午,鞋底完全干透,老道士拿着它来到疯道士面前,当着祖师爷的面一针一线纳鞋底。纳完鞋底后又撕下一块衣襟做了块崭新的鞋面,用了五天时间,终于给那疯道士做了一只新鞋。

疯道士穿上鞋子当着祖师爷的面走了几圈,抬脚在祖师爷画像面前晃了晃,说道:“九百六十四针,一针不多一针不少,以前的事儿,了了!”

说完后走到院子正中,猛一跺脚,那年逾九十的老道士心头一颤,感觉整座道观都跟着晃了几下。

再看疯道士脚上的那只新鞋,早已化为粉齑,被风吹散。

“多谢祖师爷点化!”

老道士激动的热泪盈眶,在疯道士面前长跪不起。

疯道士低头看了眼那只烧糊了的脚,对老道士说道:“我已经替你消了前世的债,了了你所有的因果。不出三五年,你便可得道。到时候,等你没了心事,我要你派一个人,去山下替我做一件事。”

老道士低头领命。

疯道士接着说道:“这件事情我本来是要自己去做的,但前几天路过雾凇山时,被山根下的那个东西绊了一脚,断了我以后的道。我一气之下将其封了起来,但自身的道行也因此受了折损。不出意外的话,等明年开春时就要被祖师爷喊去训话了。”

年逾九十的老道士听他提到“山根下面的东西”,心里咯噔一下,心想我苦修多年,一直感觉心头压着一股浊气,现在想来,原来是山根下面住了个东西。

疯道士又道:“雾凇道观初建时,是不是连糟了几场大火?”

老道士连忙点了点头,暗暗称奇。

雾凇道观初建时确实糟了几场大火,还烧死了一个过路的和尚。

疯道士道:“山下住了一尊阴神,你在它头上建道观,无异于‘太岁头上动土’,它岂能饶你?”

转头看了眼整座道观的气象,又道:“我且问你,雾凇道观自建成以来,可有人得道?”

老道士摇了摇头。

雾凇道观几百年,到他这已经是第四代,无一人得道。

疯道士道:“这就是了!那阴神每年都偷你的香火钱,断你的道业,你能得道才怪!这些年来,那阴神靠着你们供给的香火钱,道行越来越高,要不是遇上我,再过个百八十年这天底下就没人能治得了它了!”

老道士低声道:“可是,道长的一身道行却就此折在这儿了!”

疯道士哈哈一笑:“我封印了那个邪物,又替你消了前世的债,还顺手点拨了一个年轻人,我这叫‘功德圆满’,回头见了祖师爷,少不了得夸我几句呢!”

老道士心里有些难受,不知道该说什么。

疯道士接着说道:“你去把被我扔到柿子树上的那个小道士叫来。”

没过一会儿,那个长相清俊的年轻道士就来到了院子里面。想起前面的遭遇,他进门走了没几步就停下,距离那疯道士起码有一丈多远。

“你师父欠了我一个天大的人情,现在你有机会替他还上,你愿不愿意帮他?”

疯道士开门见山说道。

年逾九十的老道士赶紧冲爱徒挤了挤眼,意思是说:“点头,快点头,无条件答应他!”

那长相清俊的年轻道士是众弟子里面老道士最喜欢的一个,平日里师徒二人很有默契,此时见师父冲他挤眉弄眼,一下子明白过来,斩钉截铁说道:“不愿意!”

师父,您不能总逮着我一个人坑啊!

年轻道士心里想道。

老道士气的脸儿都绿了。

“你——”

“你闭嘴!”

疯道士毫不客气的打断了摩拳擦掌正要教训自己徒弟的绿脸老道。上前走了几步,仔细打量了一下面前站着的年轻人,点点头道:“嗯,不错!我果然没看错你!刚才你如果就这么答应了,我反倒会瞧不起你,把你看成是个没主见的人!”

“我重新问一遍,外面要打仗了,以后山上的日子会很穷很苦,会有几年揭不开锅的光景。现在,我给你十两金子让你去山下讨个差事,你愿意吗?”

“早说嘛!”

年轻道士吁了口气,双眼冒光。

“但是,有两个条件,”年轻道士接着说道:“第一,你得告诉我外面为什么要打仗,我不能凭你一句话就下山还俗;第二,你得提前和我师父说好,这十两金子属于我个人财产,不能再被他拿去充公!”

年逾九十的老道士气的直哆嗦。

疯道士哈哈大笑,笑了几声后像变戏法一样从怀里摸出一袋金子扔了过去。

那年轻道士打开袋子摸出一块咬了咬,咬完后放进衣服兜里,又摸出第二块……如此往复,直到把所有金子咬了一遍。

“没问题,都是真的!现在直接说吧,要让我下山去做什么?无功不受禄,要是白给的话我可不敢要!”

疯道士笑道:“不错不错,算是个明白人!我先回答你第一个问题,上个月十号,有人在武昌府放了一枪,现在已经有人拉了军队,新的国号也已经定了。接下来,天下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至于第二个问题——”

疯道士说着看了眼绿脸老道,那年逾九十的老道士赶紧举手承诺:“我以自己的人格担保,绝不会碰那些金子!”

疯道士从怀里摸出一张叠的整整齐齐的绢布拓片,交给那年轻道士说道:“龙虎山丢了一件东西,那件东西事关重大,关系到整个龙虎山甚至是整个道门的清誉。事发当晚,有人被撕碎了整张脸,看起来像是被利爪所伤,除此以外没有任何其他线索。这拓片上的爪痕是案发时凶手留下来的。我想让你下山去查一下,查查凶手是谁,如果有可能的话,把龙虎山丢了的那件东西带回来。”

年轻道士打开拓片看了看,上面有两个红色爪痕,旁边画着一座玲珑宝塔,看起来像是佛门之物。

“光凭这张拓片也太难了吧?”

年轻道士有些为难。

“你以为那十两金子是那么好赚的吗?”疯道士呵呵一笑,提示了一句:“你可以从类似的凶杀案查起,截止到目前为止,已经有六起一模一样的案件。从布局方向来看,大致走向是从东往西,现在已经过了川蜀一带,所以,你可以从川蜀一带往西走。”

“东西找到以后呢?”

年轻道士跳过线索的事儿,直接问了后面的问题。

“去龙虎山找一棵白皮树,把东西埋在树下。记得刨深一点儿。”

……

何老怪说到这里时,慢慢的解开衣服,从衣服内衬上撕下来一块东西,小心翼翼的铺在桌子上说道:“就是这块拓片。”

我心里一惊,一下子醒过神来,赶紧爬起来擦了擦口水凑了过去。

拓片上有两个红色的爪痕,旁边画着一座玲珑宝塔,看起来像是佛门之物。

“你就是当年那个年轻道士?”

我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但转念一想从辛亥革命到现在都已经过去了九十二年,那年轻道士当年即使只有十六七岁,现在也已经一百零几岁了,怎么可能是何老怪呢?

何老怪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自言自语道:“那年轻道士姓陆,叫陆拙。”

……

接下来很长一段日子,我每天夜里都会去何老怪屋里坐上一会儿。随着故事的深入,我渐渐发现他在讲述中故意隐瞒了一些东西。那些东西大部分是关于那个叫“陆拙”的年轻人的,诡异程度一度超过了我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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