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炉的风门大开,火势正旺,炖得卤煮火烧嘟嘟作响。汤色浑浊暗红,卤煮烫炖得入了味,熬出了油脂。
一群人围坐在客厅的大圆桌旁,紧紧盯着桌的大锅,那锅呼呼冒着香气,咕嘟着的小肠肺头不断翻滚,大家伙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可以吃了吧?”
“哥哥,哥哥,我饿。”
“我也饿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眼睛纷纷转向杨询。
“看我干什么呀,开动啊……”杨询手快,立马抢到了勺子。
先给郑桐家的俩小淘气分别舀了满满一大碗,然后是周晓白罗芸,最后给自个弄了一大碗。
勺子一丢,埋头苦干。
“你丫真孙子,说你重色轻友一点不冤枉你。”钟跃民大骂。
杨询瞧了钟跃民一眼,捡了一块小肠,“嘎吱嘎吱”嚼的倍香。
“就是,简直就不是人。”这是郑桐。
又瞧了一眼郑桐,夹起一块肺头,嚼的“嘎吱嘎吱”,吃的那叫一个满足。
那小眼神,钟跃民和郑桐都快被气死了,奈何勺子被袁军抢走了。
袁军嘚瑟的捞了一勺干货,井字刀的火烧,三角块的炸豆腐,剁成小块的小肠、肺头,再从锅里舀一勺老汤往碗里一浇,再加点蒜泥、辣椒油、豆腐乳、韭菜花,热腾腾的一碗端着,在钟跃民郑桐眼前晃来晃去。
火烧、豆腐、肺头吸足了汤汁,香气扑鼻,袁军把勺子丢给候三,狠狠的夹了一筷子塞嘴里:“哎呦喂,火烧透而不黏,肉烂而不糟,肠酥软,味厚而不腻,这白肉更是满口脂香。香,真特么香嘿!”袁军摇头晃脑的说道。
“袁军,你大爷!”钟跃民和郑桐只能干流口水。
等候三乐冀中装完,总算轮到了难兄难弟――钟跃民郑桐,他们抢也似的装满海碗,然后头扑到碗里拔不出来了。
咀嚼声,稀里呼噜喝汤声在屋子里此起彼伏,愣是没人说话。
这年月大家缺油缺盐,油重味厚的卤煮堪称终极美味,满四九城就没人不好这一口的。
到第二轮总算有人说话了,“这卤煮火烧,天天叫我吃我都吃不腻,真美”,郑桐一口汤一口肉的吃着。
“做梦呢你,还天天吃,你有那钱吗?”袁军呼噜了两口,又干起了第三碗。
郑桐家俩小家伙边吃着卤煮,边拿眼盯着锅里,谁吃得太快就拿眼睛瞄瞄他,意思是你吃的太狼狈啦,学学我,慢慢吃。可大伙儿正跟卤煮较劲,没人理她的茬儿,看着卤煮一碗一碗被飞速地消灭,最小的小家伙有些急眼了,拍着郑桐的大腿说道:“哥,你看他,都没了。”
“袁军,你丫慢点吃啊,瞧瞧你那吃相,还想拍婆子呢,人罗芸都受不了你了。”钟跃民抓住机会,立刻报起了之前袁军不递勺的大仇。
“婆子可以慢慢拍,卤煮必须得趁热吃。”袁军压根不接他的茬,说道:“我这辈子唯一拿得起,放不下的就是——筷子,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罗芸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领教了什么叫钢铁直男。
“你丫真没出息,这么一大锅,有谁跟你抢似的,真丢我们院的人。”郑桐落井下石道:“罗芸,这下你知道袁军的真面目了吧,谁要是跟了他,以后吃饭是个大问题,先不说他这样吃两顿就能把家吃穷了,就算钱够,按他的性子,他相好多夹一筷子菜,他都不乐意,最后一准得打起来。”
罗芸忙不迭的点头同意。
袁军急了:“郑桐你大爷,哥们不是饿急了吗,从早到刚才什么都没吃,前边还被扒了衣服挨冻,换你自个试试?没准吃的比我还凶呢?”
“……”
“……”
杨询是个大肚汉,又正处于身体改造期间,一连呼噜了四碗,这才停下乐呵呵的看着他们斗嘴。
周晓白吃了一碗就停下了,她看了猪蹄,正和猪蹄较劲呢,杨询也不知道女孩子为什么这么喜欢吃这玩意,这玩意不是男孩子该吃的吗?
于是杨询温柔地帮周晓白擦了擦嘴角:“你看你,嘴都是油。”趁周晓白抬头看他之际,顺手拿起她碗里的猪蹄塞进了嘴里,然后一溜烟跑出了屋子。
“杨询,混蛋你!”周晓白气的直跺脚,立刻追了去:“快还我猪蹄……”
大家冷不丁被喂了一嘴狗粮,纷纷破口大骂。
钟跃民说:“没劲,这孙子忒没劲,吃个饭还往咱们心窝里扎刀子。”
郑桐接茬道:“我就说吧,无缘无故他凭什么要请咱们吃东西,原来在这等着咱们呢。”
袁军倒想来个有样学样,他看向罗芸,说道:“我看你嘴也全是油,我帮你擦擦……”
话还没落音呢,罗芸“刷”的端起碗,转过身子,留给袁军一个后脑勺:“哪凉快哪呆着去,少打我的主义。”